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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当时大家一致认为,梦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不但干扰人的睡眠,而且使人白天心神不安,人需要的是100纯正高效的睡眠云云……他们还认为,如果消除梦的话,对于市民的心理状态会有好处……总之,早在我出生许多年以前,市民便投票一致决定,清除一切睡眠中的梦境。

所以你看,弗罗伊德这等人的书在我们这里的销路肯定是好不了。所谓&ldo;梦的解析&rdo;,我只是拿来翻翻,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梦境。

直到20岁那年生日的晚上。

我的医生是个白胡子老头,戴着圆片眼镜,和图画上的圣诞老人一模一样。顺便说一下,我们这里的医院是一个极为庞杂和巨大的机构,全市人只要生病都会到这里来,每个大夫犹如服务器和客户机的关系,一对多地管着将近20个左右的病人,从他们出生开始,一直到以他们死亡或者大夫死亡告终。我们的医院里没有各种科室的分别,一个大夫从精神分析到最复杂的心脏手术全部胜任,因此,年纪大的大夫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虽然现在大夫的职位是由机械人担任的,但是如果能遇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类大夫(这种人现在越来越少见了),还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老大夫自打我出生,便一直负责我的健康,小至打疫苗大至拔智齿和我去年切除阑尾,所以我们之间非常熟悉。

&ldo;这么说,你做梦了?&rdo;老大夫让我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塌上,把房间里的灯关掉,只留下一盏光线温暖的壁灯,然后在我的身上接上了一些奇怪的装置。

&ldo;是的,而且是彩色的。&rdo;

&ldo;哦,哦,这个情况倒不必太担心,也许是你家里添了什么电器,暂时把消除梦境的微波信号给屏蔽掉了……&rdo;老大夫絮絮叨叨地说:&ldo;不过,彩色这个问题很有点意思,按道理来说,你一开始做的梦应该是黑白的才对……&rdo;他一边查看机器上的各种读数,一边点头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

&ldo;你的其他生理读数倒是一切正常,我看,我还是给你开点抗屏蔽的药丸比较好,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做梦这事,其实和感冒什么的差不多,吃点药就会痊愈。&rdo;老头儿吃吃笑着说:&ldo;大概是闹恋爱了吧,青春期和恋爱的孩子好象脑部活动的感应特别强……&rdo;

我懒得听他罗嗦,听父亲说,上了年纪以后的老大夫比他20年前话几乎多了一倍。

&ldo;顺便问问,你梦见什么了?&rdo;

&ldo;我梦见了泉水。&rdo;

&ldo;真的,你梦见了泉水?&rdo;老大夫突然停下了手里正在写的处方。

&ldo;是啊,有什么问题么?&rdo;

老大夫犹豫了一会儿,划掉了处方签。

&ldo;为什么不给我开药了?&rdo;

&ldo;啊,你的情况我看最好还是区别对待……这样吧,你先回家就这么待上一个礼拜,我给你一个脑电波监测器,你每晚把它打开,放在床边,就这样……对了,把开关放在红色的位置上,然后尽量关掉你身边的一切电器,这样等一个礼拜,再来让我看看。&rdo;

就这样,老大夫给了我一个橘红色闹钟似的装置。

我担心地问他:&ldo;我不会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毛病了吧?&rdo;

&ldo;呵呵,严重?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有什么医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呢?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做的梦到底属于哪种类型……姑且算是我的个人兴趣吧。对了,关于这件事情,你不用向外人提起,知道吗?&rdo;

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拿出薯片来:&ldo;吃点吗?&rdo;

他没有什么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吃薯片。薯片这东西,因为对人的健康和体重无益,已经被当局划入限制食品里了。而且,按理说在病人就诊的时候,大夫吃东西是违反规定的,但是老大夫和我已经相处了20年,我觉得一个人有些小毛病小嗜好也未尝不可。虽然我不吃那玩意,但是吃薯片的老大夫似乎特别可爱,像是一只温顺的啮齿类动物。

&ldo;下周见。&rdo;

&ldo;你做梦吗?&rdo;我问我的同事。

同事异常沮丧:&ldo;上次被老板骂的时候做来着。&rdo;

泉水(2)

&ldo;什么样的梦境?&rdo;

&ldo;梦到被解雇。&rdo;他说:&ldo;工作量和压力都太大,结果自然是做梦,只好看医生。生活质量真差,妈的,这么工作总有一天会早死的。&rdo;

在一般人看来,做太多的梦,迟早有一天是要进精神病院的。梦多是心理紊乱的象征。

在这个城市里,实际上只有一类人能够公然宣称自己做梦而不被人侧目,那就是所谓的城南居民。他们成群结队地居住在城南的一个村落里,那里有一台大功率的电磁波干扰器,日以继夜地抵抗从微波基站发出的入睡信号。这些人喜欢做梦,梦似乎可以帮助他们工作。在城南的村落里,聚集着许许多多的这样的家伙,干什么的都有,搞摄影的、画画的、写剧本的……他们制造出来的东西将由城市的内容监督部门加以审查,如果审查部门的人喜欢,并予以通过,便会被输送到城市的其他部分去。他们就这样制造产品,通过审查,换取生活费并且周而复始地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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