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印度巴斯商还黑,”苏敏官摇摇头,柜子里摸出一张喷香的名帖,朝她摇一摇,“我还不如去天香楼卖身呢。”
林玉婵无语。他还留着这个!
“那……那你罚款交得出吗?下月有饭吃吗?”
苏敏官换了茶壶,沏了滚烫喷香的一壶茶,慢慢注入她面前的杯子里。
“茶是好茶,别浪费,喝完再说。”
她惊喜:“这套茶具不错!哪淘的?”
苏敏官轻轻白她一眼。
这丫头大概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元,已经飘上天了,完全丢了平日的谨慎持重,整个人成了一朵喝醉的小野花,给点风她就摇曳生姿。
还好她知道不能在街上乱发疯,进了他义兴船行的门,才卸掉规矩贤淑的伪装,在他的楼梯上蹦蹦跳跳,跟抽了二两大烟似的。
苏敏官赶紧把掉了下巴的伙计都赶去干活,心里无奈地想,金钱比鸦片还令人堕落。
也就是她没见过世面。他小时候……
算了,不跟她显摆这个。
他耐心等待,等这姑娘自己平静下来,已经饮了五泡茶。
林玉婵终于觉得难为情,自己反省了几秒钟,恢复了正常语速,跟苏敏官说了这七百银元的来历。
“我知道我是撞大运……”
苏敏官一笑,习惯性地顺着她说:“能换成钱的运气就不叫运气,叫能耐。”
林玉婵呵呵傻笑:“小白仔仔你真会讲话。”
苏敏官:“……”
又飘了。
想说点冠冕堂皇的重话打醒她,又有点不忍心。难得见她这么快活的时刻。
他引着她转移话题:“最近倒是有几单小生意,都是广东老乡介绍的,算不上盈利,至少能保本,让这些不务正业的伙计们熟熟手。另外沙船快艇都已整修替换完毕,绝无劣质船舶。还有……不是自夸,还有本人的能力,如果容先生愿意屈尊前来一观,他对义兴的成见应该会不攻自破。”
容闳不是池中物,他眼睛毒,早就看出来。若能跟他建立生意往来,对挣扎起步的义兴将是极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