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牢记教训,不敢敷衍了事,直接放大招,上来就三贞九烈,语气十分坚决。
某某先生自然不会信。如此年轻美貌的小寡妇,哪能不夜夜想男人。说自己心如死灰?怕只是客气一下。
他自以为风流地歪嘴一笑,捻着胡子,得意道:“可夫人不是正在和我这个陌生男人说话么?”
说着,就要上来拉她的手。
林玉婵侧身避过,余光瞟一眼花园内外的客人——都在捉对攀谈,离得近的就在数丈之外。这人脑子瓦特了?!
却不知某某先生正是等她声张叫唤——要是真闹起来,让他们看到这小寡妇跟他拉拉扯扯,他自己没半分损失,小寡妇的名声可就糟了,除了半推半就相从,还能怎样?
眼看小寡妇要溜,他笑嘻嘻地追上一步,伸手再扯——
没扯到。斜刺里插进第三人,一个身材高挑的客人大步横在他面前,面色不太善。
某某先生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见是个年轻人,十分不满,嘟囔:“现在的后生都没个礼貌额……”
林玉婵早跑到十步开外,探头一看,又惊又喜,狐假虎威地走回来几步。
苏敏官皮笑肉不笑地一翘嘴角。
“济顺行的徐掌柜。”他很敷衍地拱拱手,“原来在这儿呢,在下找你好久。”
林玉婵终于记起来了:“啊对,姓徐。”
这徐掌柜求偶行为被无情打断,又惊又怒,问道:“侬是啥人?”
他想,这么年轻,不可能是请来的宾客,大概是个打工的。
苏敏官冷冷道:“我是谁你不用管。你的债主派我来通知,五分利,你还有一个月光景。”
徐掌柜脸色一变,双颊惨白,胡子耷拉到下巴。
“我……我……”他慢慢躬身,对苏敏官一个作揖,陪笑道:“何必劳您走动呢,我自晓得,我自晓得……”
一边说,一边后退,斜眼看路,最后一点点退出花园,溜了!
林玉婵心里开花,脸上还得端着,余光看看那些赏花赏院的宾客,朝苏敏官的大大方方一福:“多谢苏老板赏脸前来剪彩!”
苏敏官没理她这殷勤。他今日穿着灰色大布的长衫,罩了天青缎子外褂,脚上蹬着黑布快靴,的确是一副凑热闹的“友商”打扮。
“一角钱会费不能白收啊。”他撩起褂子坐下来,面色冷淡,说:“还笑!你桌上的热茶是干什么用的?被这种人缠上够你受的。”
林玉婵讪讪,嘴硬:“头一次碰上,还不太熟练嘛。”
要真能达到他那种“当机立断滚水泼人”的判断力,确实还得再练练。
不过,刚才那闹剧,她迅速回顾复盘,觉得也不能全赖自己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