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雀看得目呲欲裂,眼泪禁不住簌簌而落,若不是被身后之人钳制,她便要大声呼救起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景元帝的背后响起,压抑着一丝滔天的怒火:“若不是因为我的眼线被父皇除去,我是不是就来迟了?”
昆玉身形一滞,便被人抱了个满怀,温热的声音响在耳际:“你放过我父皇吧。”
双手紧紧地握着昆玉的双手,夕照有几分急切地请求,纷乱的呼吸喷洒在昆玉的颈侧:“谢玄现在就守在殿外,父皇一死,宫中必定大乱,我求你饶我父皇一命——就像我曾经救你一命。”
冷眸一凝,昆玉立时收挣开他的钳制,出手如电,毫不犹豫将抽出腰间匕首刺进夕照身体里,一字一句道:“你是救了我一命,但别忘了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殿下!”刚摆脱了外面谢玄的纠缠,冲进宫殿的杜如晦目睹这一幕,吓得面色煞白,更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昆玉缓缓靠近夕照,下巴抵在他肩上,嘴唇附在他耳畔,语气柔和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偏离了半寸。七殿下,我们两清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再为别人求情了。”
话音刚落,望舒腕间用力,景元帝最后抽搐了几下,竟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蓦然推开一步,昆玉一扬袖打翻了案上的灯台,而夕照因为失去了支撑,膝盖一软,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罗雀忽然高声尖叫一声,大力挣脱了桎梏,奔至景元帝身边,不可置信地呼唤着“陛下”,一遍又一遍。
嚣张的火舌一跃而起,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顺着重重叠叠的帘幕向上爬,一跃几丈高,片刻之间整座宫殿被火焰吞噬,火光滔天,浓烟密布。
混乱中被柱子砸到了后脑,罗雀依旧拖着身体向内室的方向而去,耳畔尽是力拉崩倒之声,嗡嗡作响,都快要听不清少年的嘱咐了。
“奴婢多谢六殿下舍身相救之恩。”
“以后若是父皇一个人进内室的时候,你不要冒失进去。”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难以为报,以后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地方,奴婢虽一介女流,但只要是殿下的吩咐,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没什么……”少年的语气顿了顿,轻叹一声,“若是以后父皇罹患不测,你就把那画烧了吧——撕成碎片再丢进火里烧了。”
她咬碎一口银牙踉跄着挪到了后面,将挂在墙壁上的无脸画像扯下来撕成了碎片,用尽最后一分力撒进了火海里,然后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在呼啸着的火舌舔舐之后,头顶上的横梁松动了几分,似要垂落,然而她再也动弹不得,反而松了一口气。
也算不负六殿下之托了……
第39章星之芒
堂而皇之地带着观沧溟与望舒从正门踏了出去,昆玉最后注视了一眼跌坐在火海中的夕照:“你看你多可悲,国仇家恨放不下,还谈什么千秋万代的和平?”
然而夕照的目光比四周的火光更加灼人,他在杜如晦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定定注视着昆玉消失的方向。
灰头土脸的杜如晦刚把负伤的夕照从火海里背出来,一抬眼忽然对上谢玄云淡风轻的脸:“七殿下,敢问圣上寝宫走水之际,您在哪里?”
夕照抬起头,冷冷注视着谢玄背后严阵以待的宫中禁卫,心下了然,昆玉能顺利通过宫中禁制,果然是背后有人坐视不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谢玄这向来眼中容不下沙子的性子,竟然会对昆玉暗自潜入宫之事,睁只眼闭只眼?一个更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渐渐浮现,交织,长久徘徊不散,他面上一震,甚至浮现出一痛楚来。
“殿下,方才您在哪里?”当着宫中所有禁卫的面,谢玄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漫天的火光在谢玄清隽的面容上跳跃着,明暗不定,恍若他是黄泉之下最铁面无私的阎罗鬼司,令人不敢直视。
宫中禁卫全是景元帝的心腹,现下谢玄将谋害君主的嫌疑都加诸自己身上,只怕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哪怕自己与弱水成亲之后,已然接手皇叔留下的大半兵力。现下他所有的筹码都在宫外,远水解不了近火。夕照眯了眯眼睛,死死盯着谢玄,也怪他自己错判形势,没有想到谢玄竟然一鼓作气势如虎,听闻如晦的线报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进宫来了,来不及更加稳妥的安排。
“刷——”只听得一声青锋长鸣,杜如晦一把抽出自己的长剑,横剑挡住夕照面前,两眼黝黑,面色坚毅,气势如虹:“有我在,谁敢动殿下一根头发?”
谢玄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甚是不悦地皱了皱眉,一双古井般沉静毫无涟漪的眸子盯着他们主仆二人:“如晦,七殿下未洗脱嫌疑,念你身为部下,只是听命于主,放下兵器,我会对你从轻发落。然而七皇子殿下,蓄意纵火,谋害君主,谢玄以谢家历代勤王忠君之名,要求所有禁卫军将其拿下!若有负隅顽抗者,就地诛杀!”
甫一见到刀光,谢玄背后的禁卫也纷纷亮剑,两方兵戎相见,刀剑相对,发出铿锵的声响,气势一触即发。
“谢玄,你算什么东西?”一句气势逼人的诘问传来,清脆悦耳若溪水作响,摇铃击磐。
谢玄转身定睛看去,身后的禁卫也训练有素地一道转过脸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士兵前,一位身形袅娜的女子揭下头顶的风帽,露出一张在鹅黄色宫装衬托下更为艳丽的小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