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在画布上添加了两笔,定睛看了看,觉得好似的确不如原先:&ldo;更上一层楼……&rdo;摇摇头,搁下调色板,&ldo;玩物丧志。&rdo;
铁镐声和树叶的簌簌声混合在一起,王天风的军靴踏着落叶和泥土,顺着铁镐声走来。
明台正在帮于曼丽挖泥坑埋东西,什么绣鞋、手帕、青布衫,凡沾了过去锦瑟痕迹的物件、首饰,全被二人一镐一镐铲到泥坑里,狠狠地敲打平了。
&ldo;从今往后,再没有锦瑟这个人。&rdo;于曼丽费力地掩埋着泥坑里的手帕、青布衫、绣鞋、首饰……这些曾经沾染了锦瑟过去的所有物件。
&ldo;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rdo;明台道。
&ldo;对!没有这个人!&rdo;于曼丽下了决心,永远与锦瑟决裂,因为锦瑟死了;永远与于老板的情感不再交集,因为于老板死了;永远都不再记得什么养父,因为养父在她心底也死了。
王天风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对学生,突然间觉得他们身上凭添上了几分可爱。
经历了这么大一场生死洗礼,依然稚心不改。他想,埋了旧痕迹就能忘旧吗?如果真的可以,这两个孩子当真就实属不易。
于曼丽看见了王天风,吓得往后一哆嗦。明台发现于曼丽异常的举动,转头看了一眼,忙扔下铁镐小跑过来,立正,敬礼。
&ldo;陪我去走走。&rdo;王天风悠悠道。
&ldo;是。&rdo;说着,边在背后伸出手向于曼丽打了个&ldo;休息&rdo;的手势,边跟踪着王天风向树林的幽静处走去。
于曼丽看着明台的手势,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此刻,明台不回头也能感应到&ldo;搭档&rdo;的笑容,继而嘴角上扬,面带几分自得。
王天风和明台沿着萧萧落叶铺满的小径走到寂静的山林里,树梢上不停有水珠滴落,湿气很重,空气里裹着新翻泥土的芳香,军靴踩在泥上,深一脚浅一脚,留下新鲜的痕迹。
&ldo;明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rdo;王天风口气很淡,但明台却能从这淡淡的口吻中听出老师的&ldo;难舍&rdo;之意。
&ldo;恨我吗?&rdo;王天风问。
&ldo;怕你。&rdo;明台由衷地说。
王天风失声一笑:&ldo;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rdo;
&ldo;记得,在飞机上。&rdo;明台说,&ldo;老师盛气凌人。&rdo;
王天风瞟了他一眼:&ldo;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中无人。&rdo;
明台笑起来,笑容单纯优雅。
&ldo;会想念军校的生活吗?&rdo;
&ldo;会。&rdo;
&ldo;军校里的人呢?也会偶尔想起吧?&rdo;
&ldo;会,除了您。&rdo;
&ldo;一枪衔恨?&rdo;
明台低下头,不作答。
&ldo;我在军校里,送走了一批孩子。有的送到了秘密战场,有的送到了郁郁葱葱的荒冢里,有的送到了血火纷飞的战壕。这些孩子有的敦厚,有的清婉,有的温和,有的烈性,都是好人。就算有贪生怕死的,也是好人。他们只是生错了时代,来错了学校,找错了对象,走错了一步。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rdo;王天风长叹口气,&ldo;送走你们,最难熬的就是等待,有的时候等来你们立功的喜讯,有的时候等来你们失踪的消息,一旦失踪,你们的骨头和血屑,你们的头发和指甲,我都不可能碰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到荒冢去,看看埋在那里的孩子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