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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ldo;胡子进屯了！&rdo;&ldo;胡子&lso;打街&rso;（&ldo;街&rdo;即镇子，又称街基，打街即攻打镇子，&ldo;街&rdo;音gāi）了！&rdo;在儿时听老年人讲的关于胡子的故事中，是不时会听到这样的惊叫声的。来的倘是小帮胡子，在梆子、锣鼓或铜盆什么的敲打声中，青壮年就会操起棍棒和杀猪刀什么的，前去应战。倘是大帮胡子，打不了，那就只有任其抢掠。当然，来得及逃跑时，那就逃跑了。东北人管躲避战乱叫&ldo;跑屁头&rdo;，躲避胡子叫&ldo;跑胡子&rdo;。光绪二十六年（1900），为躲避沙俄侵略者，还&ldo;跑毛子&rdo;。

可现在，人们不喊了，也不跑了。遍地起胡子，往哪儿跑哇？

1932年（无月日），《中共满洲省委&tis;&tis;同志关于华子沟一带一般状况与组织情况的报告》中说：&ldo;土匪现在已不像以前了，都是成为正大光明的范围了，成为乡村的直接统治者。&rdo;

东北是移民之乡，也是打工之地。那些有几百几千，乃至几万垧土地的大粮户，从春种到秋收，一家就得几十几百上千的农工。还有林业、矿业，也需要大量的季节、非季节性的工人。主要来自山东、河北等地的被称做&ldo;跑腿子&rdo;的青壮年，春来秋去，就像如今春节前后的民工潮。在通常只有南北一条街的各地县城，都有叫做&ldo;工夫市&rdo;的劳动力市场，如果有人喊上一嗓子，说明每天的工钱和吃食，就会有一大群&ldo;跑腿子&rdo;拥上去。那时，无论&ldo;跑腿子&rdo;，还是已在当地安家落户的，谁当了胡子，即便偶尔为之，&ldo;老&tis;家出胡子&rdo;，一个家族几代人，都可能被人戳脊梁骨。但是，现在不行了，顾不得这个了，得活命呀！

自日本势力进入东北后，为了攫取这片丰腴的黑土地，鬼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其中之一，就是卖军火给胡子。哈尔滨大白楼的三菱（或住友）洋行，吉林公主岭的日本租借地，以及其他地区的一些洋行、租借地，都干这种勾当。贩卖军火，牟取暴利，更重要的是怂恿胡子为非作歹，扰乱社会，以便乱中下手，火中取栗。而今，终于天下大乱，遍地起胡子，闹的乱的是日寇一手扶植起来的&ldo;满洲国&rdo;。

胡子祸害百姓，不容忽视。可他们存在的本身，对&ldo;满洲国&rdo;就是一种威胁。即便是那种专事抢劫的胡子，走投无路时，也是要跟小鬼子拼命的。

这是一个特殊的非常时期，或者说是从义勇军到山林队的过渡阶段。溃散的义勇军，除了过界的、回家的、投降的，大都还未进入山林。这是一个对民间、社会的冲击、损害非常大的时期。这一切的根源就是&ldo;九一八&rdo;事变，是先闯进朝鲜、中国，后来又跑去东南亚杀人放火的侵略者的罪孽，他们才是真正的强盗、胡子。而黑土地上这些打家劫舍的胡子，在把枪口对准侵略者的同时，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胡子了。而我对于那种一边抗日一边扰民的战死疆场的先人，也是怀着敬意视为英雄的，更不用说那些只抗日不扰民的了。

当时，在东北的一些共产党人眼里，特别是中上层，对于这类武装是不无厌恶的。具体到需要贯彻落实政策的人那里，则大都采取了一种比较实际的态度。

打着反日旗号的各色武装，或者地主武装，或者与地主有关系。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口号太红，力量又小，四面受敌，就使个障眼法，报个字号。像汤原游击队的&ldo;仁合&rdo;，仁义和谐，和谁都合得来，便于和胡子打交道，权宜之计，有利生存。

各地党领导的游击队，无论报没报个字号，其经历和生存状态都差不多。

而这次，汤原游击队恰恰就毁在胡子手里。

队伍经鹤岗东北的船房子、烟囱山，向汤原北部山里进发。

叫&ldo;汤原反日游击教导队&rdo;，是王永江的主意。庄稼人扛上枪就是军人了？得教育、引导、训练，而且得抓紧时间进行军政训练。队伍拉起来就不是儿戏，随时可能打仗。王永江把部队拉到个僻静的地方，安心训练两个月，然后就真刀真枪跟鬼子干了。

队伍走到鸭蛋河区七马架子屯，碰上一帮&ldo;九江&rdo;胡子。

两下里站定，&ldo;九江&rdo;头子于九江双手抱拳，先左后右在胸前一晃，道：&ldo;西北乾干一座楼，千人万马俺在头，五湖四海访朋友，江洋路上汇成帮。&rdo;

东北军老兵大都会些胡子黑话，王永江抱拳还礼道：&ldo;走江洋，闯绿林，江洋路上一家人。&rdo;

对上了，&ldo;仁合&rdo;和&ldo;九江&rdo;就唠上了。

听于九江讲他们也打日本子，王永江就说：人多劲大，咱们合伙干吧。

教导队人多，枪也好，还有挺机枪，不知于九江心里怎么想的，嘴上是答应了。

但有一条。王永江强调：&ldo;仁合&rdo;只打日本子，不抢百姓，&ldo;九江&rdo;能行吗？

于九江又答应了，可他的部下还是偷呀摸呀抢的，到哪儿都会弄出些动静来。王永江经常批评制止，也跟于九江谈过几次，这小子点头应着，行动照旧。

老百姓不干了，说这是什么反日军呀？纯粹是帮胡子，不给他们饭吃，饿死他们！

一条鱼腥了一锅汤。王永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跟杨树明和刚任命不久的政治指导员裴世铁一商量，请示当地鸭蛋河区委，决定把于九江和几个恶行昭著的家伙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