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岳庭说:“我可以画侧写。”
老戴在旁跟周姐介绍,“这是锦大美术系的教授,比咱们侧写师还靠谱。”
周姐反应了过来,“这是你男朋友?”
林悠动不了脖子,只有答:“是的。”
周姐的反应还算比较平淡,“你先好好休息,侧写的事情不着急。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住了钱耀华,这个案子一定会追查到底,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老戴和沈一安也跟着周姐一行人离开了医院,有关昨晚的具体情况,他们需要进行工作汇报。
林文彬在病房里呆得实在憋得慌,下楼透气去了。
訾岳庭去茶水间冲了杯热牛奶,放在林悠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又调整好病床的高度,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看电视吗?”
“不看。”
“也好,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林悠问他,“你今天不用去学校?”
“你觉得我有心情上课吗?”
从派出所到附属医院的这十五分钟路,是他开过最煎熬的路。
身心像被凿开了一个无底洞,自己日思夜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敢想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状况。
他一贯擅长忍耐,漫漫岁月,百年孤独,终归晨昏。而浮生事,无非生死悲欢,聚散离合。他看清了,也看透了。
怎想突然之间,他有了一件珍视之物,平凡人所拥有的情爱思虑,镜花水月,成了他所不能承受之轻。
他再做不到轻松。
訾岳庭说:“你睡一会儿,我去车上拿铅笔和速写本。”
但林悠知道,他下楼不只是为拿速写本的。
“他是我小叔,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我也不想一见面就和他吵架……你们两个好好说,别打架。”
訾岳庭说:“我知道。”
他更清楚,家人之于她的重要性。
林文彬自然是一脸愁容,烟不离手。訾岳庭想到,其实有很多年没见他这么愁眉苦脸了,上回见到这幅神情,还是十几年前,他的建筑公司刚起步,正缺人缺资金的时候。
天光折射在一根闪闪的银发上,他们都不年轻了,这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訾岳庭问他,“还有烟吗?”
林文彬有些不太情愿搭理他这一句。
訾岳庭于是说:“戒了,身上没有。”
訾岳庭接过方盒的宽窄,握手里,其实抽来抽去,还是烤烟香。想到在法国的那几年,抽的净是薄荷烟,薄荷油吸多了犯恶心,倒不如自己卷的烟有滋味。
二十几岁,有梦可做,有明月可愁,可以为爱死去活来,可以拥有简单到极致的快乐。不像如今,每天舍本求末地追逐时间的脚步,却无暇沉淀于即刻的欢愉,任凭空虚定义生活的全部。
年纪越大,越活不明白了。
林文彬抖擞食指,“你别觉着把你爸喊来,我就会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