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跪乃是为了感谢万才兄安葬父母遗骨,我兄弟二人纵然此生无法报答,来世变作犬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孝淳看见哥哥眼含热泪,也跟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孝逸叹了一口气,将鸡腿交给弟弟,小孩子止住了哭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马万才如释重负,
“小王爷能够看开最好,其实关键是做儿子的心意到了,王爷会在九泉之下瞑目的。”
想了一想又道:
“日后殿下富贵发达了,再回来给爹娘重塑金身。万才就在博州给二老守灵,等着小王爷您回来。到时候那个什么丘神勋跪下给您当马骑都不要。”
孝逸仰天长叹,
“吾家犯下滔天大罪,押到长安也是个枭首示众,哪里还有什么生路?”
“不然不然,小王爷只需熬到了长安,便是您出头露脸的日子了。”
“出头露脸?哼,只怕是丢人献眼吧!”
这话出口,两人的面上都有些讪讪的。
“万才兄,孝逸一直有一句话要问。”
李孝逸冷冷的盯着马万才,
“娇娘的身份你早就知道?”
马万才再次诚惶诚恐地跪下,
“其实万才一直都是朝廷派来监视王爷的密探,此次娇娘,哦不,是太后突然来博州,并让万才给搭桥,只说是认识认识小王爷,万才以为没没什么,才——”
李孝逸挥手让马万才不要再说下去。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娇娘能够混进花魁大会,没有了马万才的帮忙,又如何实现?
其实马万才根本不需解释,只消他安葬了琅琊王夫妇,他就是犯了弥天大错,李孝逸也能原谅他。问一问,也不过是最后的交代而已。孝逸垂头不语,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证实,以后的日子要如何面对,他确实毫无打算。
马万才从怀中拿出了那块龙凤玉佩丝帕包,进入牢房之前,犯人所有的物品都要被收缴,这块玉佩也是他特地求了丘神勋才要回来的。
李孝逸接过这块玉佩,玉佩依旧光洁柔润,在黑暗的大牢中熠熠发光。丝帕上面的血迹已经被仔细清洗过,上面留下大片浅红的印记。倒是那“相约长安,再续前缘“八个大字变得异常清晰,他摩挲着玉佩心事重重。
“明日就要动身去长安了,殿下一路上可要保重身体,如今比不得在博州,遇事千万要忍一忍。万一有人为难殿下,殿下只需拿出这方手帕,自然可保无虞。”
马万才深知丘神勋是个酷吏,又对没有亲手处死琅琊王深以为憾,所以这一路上王府中人难免要受他折磨,以李孝逸不肯低头的个性,只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多谢万才兄关心,孝逸知道该怎么做。”
他手抚幼弟头顶若有所思。
“那万才今日告退,明日一早前来恭送小王爷。”
李孝逸深施一礼,马万才依依不舍垂泪而去。
次日黎明,博州大牢人声鼎沸,牢子驱赶着犯人一个个琼面刺青。这些人都是牵涉到琅琊王谋反一案的重犯,自知在劫难逃,故而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沉默,任凭狱卒驱赶打骂,在脸上烙上囚字,并无一言。唯有孝淳幼小年纪,脸上稚嫩的皮肉被烙铁烙伤,钻心一般的疼痛,忍不住嘤嘤哭泣。
李孝逸用唯一干净一些的玉佩丝帕为弟弟拭去血迹,那丝帕上又沾了些孝淳的皮肤血渍。除了拖着孝淳的手安慰他以外,李孝逸什么也做不了。兄弟两个又被驱赶到木笼囚车内。随着囚车栅栏被锁死,木轮骨碌碌地压碎黎明的沉寂,缓缓向郊外驶去。在博州城外的十里郊原,骄阳似火,草木青葱,很多前来送行的人哭喊着涌向木笼囚车。
本来跟随琅琊王被捕的只有十二骑,就算上他们全部的家人也不过一百多口。没想到丘神勋将此事牵连甚广,一并押走的竟有一两千户,连给王府洗过马桶的苦力也一并给捉了来,城中被牵涉进来的富户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的亲眷在路边烧纸祭奠哭拜,有刚烈的甚至大骂丘神勋,诅咒他必遭报应,不得好死。
左羽林卫大将军丘神勋他长鞭一指,大军将囚车和步行的犯人围在核心,士兵开始挥舞皮鞭驱赶人群。被押解的犯人声声呼唤亲人,一时之间哭声震天,博州城郊如同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