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绥不在意,他从不妄自菲薄,就算是别人来挑他,他也没有丝毫低微的姿态。
两人等了半个多小时,王昀才姗姗来迟。来者是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头儿,一双鹰眼十分锐利,瘦瘦巴巴地,一看就不好相与。王昀穿着整齐的西装,带着英式全黑的雨伞,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有些奇异的和谐。
颜寻拉着顾绥起身,伸出手,“王导。”
他们算是小辈,懂得礼数。
王昀坐下,话没多说,打量了顾绥几眼,问他,“剧本看完了吗?”
“大致看完了。”顾绥回。
这半个多小时等他的时间,足够某人一目十行地看完剧本了。
“你觉得你能演柳幺这个角色?”王昀抬眼,审视着他,那瘦瘦巴巴的身子似乎威严不少,无形中给人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柳幺是柳摇春的原名,因为在家排行老幺才得了那么个名儿,在学了戏之后,班主就给他改成了柳摇春,作为艺名。
顾绥回答地很直接,面上带着笑,虽是温和的笑但很坚定,“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
王昀愣了愣,他倒是第一次见这么说的,以往再大的腕儿来面试了也是说自己尽量把戏演好。王昀心里很欣赏他这种狂气,这和柳摇春的高傲有些相像,但面上却是冷笑一声,问,“说说你的资本。”
“他学过戏。”这句话却是颜寻替他说的。
青年神色冷冽,提到他会戏的时候依旧不悦,但还是压抑着,说,“而且,很好。”
王昀给颜寻几分面子,说,“好,那就唱一段儿。”
这是个私人的咖啡厅。已经被颜寻包下来了,不会扰到其他人。
颜寻和服务员说了几句,咖啡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顾绥不羞不怯,说,“献丑。”。
他走上咖啡厅中央驻唱歌手的舞台上,如旧时登台唱戏一般,手中虽无水袖,但那一抬手却像是全副武装,头面、戏服都具备。
他的神色变了,眉目如秋水般冷彻,是一种不近人情的高傲,仿佛众生皆浊,唯他一人清清白白地存于这世间。他望向台下两人的目光也是不在意、入不得眼的。
但王昀却端正地坐起来了,这就是柳摇春的样子,不可一世,命比纸薄,心比天高。
台上的人已入戏,成了飘摇乱世的伶人,清澈的嗓音一起,便是,“天意秋初,金风微度,城阙外画桥烟树。”
是《牡丹亭》的句子。
再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
清高孤傲的伶人大抵只有在戏中才是脆弱的,将全身心神都托付给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为他悲,为他喜,独独没有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