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内一下子只剩他们两人。雪凤凰望着一锦盒的玉器,愣了愣又开心起来,“他说了,随便拿是不是?”郦逊之没缓过神来,随口说道:“你想要?”雪凤凰点头,“不要白不要。他们楚家巴结官府发了大财,又靠了楚奶奶的名气,在武林中也大有身份。这样的竹杠不敲,你去哪里敲?”
郦逊之想着心事,没有答她。雪凤凰自顾自挑着,继续说道:“你别小气,就算他们替你付我酬金。我这人平日吃得很好,住得也好,你虽然做了什么官,可朝廷的俸禄能有多少?出门做事总要求人,官大不一定有用,有时还是这些东西好使。”
郦逊之知道她说得有理,见她挑了一件首饰,笑得越发妩媚,手忙脚乱地抱了一把,放入怀中。他摇摇头,好笑地道:“你竟穷到这地步?!”雪凤凰连连摇手:“哎,这和穷不穷无关,难得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不可错过。不过如今成了白送,好坏也分不清了,均是一般可爱,只好照单全收咯。你要顾面子是不是?”
郦逊之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叹气,“我有点后悔。”雪凤凰道:“不用后悔,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今日不冤了。”她的眼光又瞟到了别的东西上。郦逊之笑道:“但愿如此。小佛祖真该打,他怎么不告诉我,你这么让人头痛?”
“你竟敢想打我师叔?”雪凤凰瞪大了眼,跃跃欲试,“最好打得狠一些,省得他把什么本事都教给别人,让我上哪里都遇到对手!”郦逊之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你和你师叔都很对我的胃口,坦白爽快,是性情中人。对了,你见过金无虑吗?”
雪凤凰漫不经心地道:“当然见过啦。他和我齐名,总该瞧上一瞧,是不是真有这资望。我想对他下手来着,不过给他看破了。”郦逊之道:“有没有吃亏?”他似笑非笑,好像很希望听到他预想的答案。
“我不至于这么差。”雪凤凰捶他一下,“你就想看我的热闹,心眼太坏。”她到底天生敏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内屋稍有动静,就移好了目光守候。楚少少换了身打扮,和老板一起走来,雪凤凰一眼把他看了个仔细。
说实在的,他比郦逊之可神气多了。雪凤凰不觉多看了两眼,这就是北方第一大户少爷的气派。她回头重新看郦逊之,长得不比楚少少差,甚至更加英武,可平和有余张扬不足,要是一直有想打小佛祖的神气就好了。虽然郦逊之有时挺傲气,怎么就和楚少少不一样?雪凤凰想着,找出了解释:楚少少的傲气是天生的,郦逊之的傲气是被逼出来的。真奇怪,他堂堂一个世子,怎么还压不过一个平民百姓。
她心里念头转个不停,在一边反复比较两人。
莫说雪凤凰一个女子喜欢楚少少的长相,就连郦逊之初看他时也略感意外。好清俊的一个人!这样的相貌绝不像长在一个俗人脸上,郦逊之的恶感不知不觉减退了。相貌不凡者多少会让人忘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顾盼神飞的楚少少显然做到了这点。
楚少少热情洋溢地约郦逊之和雪凤凰到酒楼一坐,力言要宴请两人赔罪。郦逊之想拒绝,却挡不住他的好客之情,加上雪凤凰凑热闹附和,被两人拖至附近酒肆中。
走进酒肆,楚少少客气地道:“事出匆忙,未免委屈了世子和这位姑娘。”说完后,也不管郦逊之是否要客气两句,丢了个笑容直奔掌柜面前。掌柜显是认得他,慌不迭迎了出来,寒暄一句就大声叫唤伙计,亲自领他们上楼。
楚少少待两人坐定,朝掌柜吩咐了几句,含笑道:“世子刚到敝店,想必也是爱玉之人,赶明儿在下好好地选几块上等的送到府上。今日实在没有预备,让世子见笑了。”
他的热情让郦逊之抵挡不及,却也不怎么反感,微笑道:“楚兄客气,叫我逊之。此次陪雪姑娘去看玉,楚兄不必认真。不打不相识,能和楚兄认识,太客气倒生分了。”此刻的楚少少,好像没先前那么讨人厌。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世子……啊,一时还是改不了口。在下岁数没你大,排行十七,人称十七郎,郦兄叫十七郎也可,叫楚十七也可。”
菜肴一盘盘端上,雪凤凰看着龙肝凤胆、莲花肉丝、干炸虾段、黄金彩鱼,越发饿得厉害,催促两人道:“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什么兄呀弟的繁文缛节,菜凉了可惜。”楚少少附和,“姑娘教训得是,吃菜吃菜。不过,郦兄在朝为官,礼节必不可免,在下啰唆点也必要。对了,雪姑娘怎么称呼?”
“雪姑娘就是雪姑娘了,没有别的啰唆称呼。我是世子的贴身丫鬟,世子和气,没把我当下人,称我一句姑娘。楚公子就叫我阿雪好了。”雪凤凰说到这儿,瞥了郦逊之一眼,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青荷包里脊,“我不客气了。”
郦逊之没料到她会如此表明身份,意外之余,眼光停在她身上暗自感激。
“这怎么行?雪姑娘貌美如花,可谓‘宰相家人七品官’,比寻常的小家碧玉强得多。”楚少少移目看郦逊之,见他凝视雪凤凰,若有所悟,转了个话题,“郦兄的眼光真是锐利,小弟的易容和小伎俩都逃不过郦兄的眼睛。我听说尊驾刚刚返家,过往在外想必有一番非常的际遇。”他没有提及武功的事,言下仍有几分自负。
郦逊之正欲回答,楼下有人大声喧哗,隐约听到什么“走水啦”、“不好了”的叫喊声。不由自主地问雪凤凰:“出了什么事?”雪凤凰飞快地起身,一口咽下食物,“我看看去。”手往二楼边栏杆处一撑,直接跃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