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掌柜道:“东家,这回恐怕不捐是不行了,乔家已经捐了,他们每个铺子捐了一千两!”
水长清一惊,生气道:“他们乔家多大一点生意,就捐了这么多,我们难道就比他们差吗?元家和达盛昌呢?”
王大掌柜道:“我派人打听了,他们也要捐。县太爷有话,说谁家要是生意上不顺,家里拿不出这点银子,就甭捐了!”
水长清一愣,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让这个县太爷拿把笤帚来,把我们家的地缝扫扫,也够他们吃几辈子的!”
王掌柜道:“听说元家每个铺子是一千二百两,达盛昌捐多少还不知道。”
水长清微微怔了怔,干脆道:“我们和元家一样,每个铺子也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达盛昌算什么,乔家现在还有一碗粥喝,也捐一千两,真是有俩钱烧的!你去告诉县太爷,我身子不好,银子给他抬去,人就不去了!”说完,他径直走回去对那个粉妆旦角道:“来,接着走,刚才我那两步跟一捧雪比,还差多少!”
那旦角道:“水东家,您要是上了台,别人还真闹不清您像一捧雪,还是一捧雪像您呢!”
水长清闻言大喜:“真的?”
那旦角掩嘴笑,点点头。
不料水长清脸一沉:“你蒙我呢,我这两步甭说和一捧雪比,就是跟九岁红比,都还差得远呢。咱们接着走。”
两人一前一后,又像模像样地走了起来。
邱家客厅内,崔鸣九站在邱天骏面前低声道:“东家,事情我没办好,水家、元家都捐了,我们捐不捐?”
邱天骏道:“我们不和水家、元家比,只和乔家比,我们也捐一千两吧。”
崔鸣九刚要应声离去,邱天骏又道:“你回来,乔致庸在网罗人才,你听说了吗?”
崔鸣九点点头:“听是听说了,不过好像是给一些失业的掌柜、伙计们发些过日子的银子,说不上什么网罗人才!”
邱天骏道:“那就更坏了,他这是在收拢人心!你赶快去替我也办件事!”
崔鸣九问:“什么事?”
邱天骏道:“把这几年从达盛昌各店辞退回家的掌柜和伙计的名字写成单子,挨家挨户去给我看看,有没有过不下去的,要是有,发些赈济银子给他们!”
崔鸣九忍不住道:“东家,我们干吗这样?乔家发银子给将来他们要用的人,我们辞退的掌柜和伙计将来都不打算再用了,还要在他们身上花银子?”
邱天骏道:“你懂什么?这不叫花银子,这叫生意,买的是人心和口碑!他乔致庸那么做,我就这么做!我这把年纪了,总不能老跟在他屁股后头亦步亦趋吧!”
崔鸣九不敢回嘴,转身离去,出了客厅才恨恨自语道:“这个乔致庸,自从有了他,我就再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至于陆大可,闻讯后跳着脚在陆家客厅里对侯管家发脾气:“我没银子,我就是不捐!‘哎哟’我的脑袋呀,疼死我了!”
侯管家劝道:“东家,这事可都是祁县乔家堡咱们家的姑爷带头闹起来的,他一带头,祁县的几个大商家都认了捐,连小商号也都各捐了五十两。县太爷说,陆家是太谷的首富,我们要是不捐,他就不好交差了!”
陆大可大声道:“我就是不捐,我没银子!这个乔致庸,一个铺子一千两,他疯了,败家子!这事是他惹起来的,他替我捐了吧,我可没银子!”
侯管家一直站着,看他发作,过了好一会才忍住笑喊一声:“东家——”
陆大可看看他,半晌终于软下来:“咱们这么穷,不能和祁县的水家、元家比,就是乔家和邱家咱们也比不上,咱们只能和本县的那些小商户比,一个铺子捐它五十两。”
侯管家有点为难:“可是县太爷那边……”
陆大可怒道:“就这么多,他爱要不要,就这么多我还心疼呢!”说着他捂住心口,又“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一个仆人赶紧跑过来,扶他进内室。
侯管家想了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旁边一个伙计问道:“侯爷,你笑什么?”
侯管家道:“我在笑咱们的县太爷,祁县的太爷对水家、元家用的那些招儿,他以为对陆家也顶用,咱们县太爷错了,别人怕人家说他没银子,咱们东家可不怕,他抠门抠了一辈子,可以说天下闻名,这回要是突然不抠门了,人家才不敢跟他做生意呢!”
那伙计恍然大悟,跟着哈哈笑起来。
第三节
祁县县衙里,县太爷赵尔泰在灯下捻须笑道:“没想到我还真小看了这些山西商人。先是乔致庸每个铺子认捐一千两,还敲锣打鼓地把银子抬到县衙里来,给足了我面子!接着你钱师爷由此想出这个妙计,一面散布这个消息,一面邀请各商家到衙门会商,结果不几日各大商家都踊跃捐款,连太谷和平遥的县太爷都用了这招,听说效果也好得很啊!”
赵尔泰做了多年的老童生,一把年纪才开始做官;兼之是新官上任,尚不足两月,自是小心翼翼,他原本对这连续派捐之事大为烦恼,甚至担心会激起民变,危及乌纱,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解决,让他大为得意。
钱师爷闻言笑道:“多亏老父台这么快就号准了这些山西商人的脉。不说海防捐,只说他们没银子可以免捐,就会把他们吓个半死,那是怕毁了他们的商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