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搞艺术的,毕竟这里是有名的画家村,而且他妈跳舞,舞蹈家所交往的朋友,不可能有逛菜场抢鸡蛋的张大妈和带孙子的王婶子就是了。
李上言进家,面对满屋子的客人视而不见,只过去和其中窝在懒人沙发上身着沙漠长裙的漂亮女主人,他舞蹈家的妈妈大力拥抱了一下,说:“妈,我回来了。”
舞蹈家同儿子拥抱完毕,转眼看到他身后桃李,并不问来历,高高兴兴向她招手说:“小朋友你过来,来来来,你也来喝一杯!”然后叫保姆大姐去拿杯子上酒。
大姐转身去厨房,舞蹈家身旁有大胡子男人一口喝光手中啤酒,把印满油腻指印的玻璃杯默默递给桃李,递过来前他还很贴心的把杯口在胸前擦了一下,不过手刚伸出来,就被李上言给挡开了。
桃李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一个群体,这小型邪教聚会现场的情形令她大开眼界,稀奇死了,可惜没有机会仔细观察,更没机会和哪位艺术家来场触及灵魂的对话,因为马上被李上言给拉到偏院客房了。
显而易见的,他对他妈的高朋贵宾没什么好感。
李上言把桃李赶到偏院客房后,放下行李后就出门见朋友去了。身处画家村,难得的机会,桃李就取出她的拍立得,跑到村里兜兜逛逛,拍了好些风景照片,买了好些小物件,回头又捉住李阿婆,拉着她一起说话,并把原本准备送给安妮表妹一家的小点心小礼物全取出来孝敬了她,把老人家哄得团团转,开心极了,陪着她在东偏院的客房里喝茶聊天到晚上。
七点钟过后,李家人从外面陆陆续续回来,舞蹈家宣布宴会结束,把她那些艺术家朋友们赶走,叫保姆大姐把家里收拾打扫一番,重新举行家宴,为小女儿践行,同时也庆祝儿子回家。
桃李以为这个儿子是李上言呢,结果听说不是,是李上言他大哥。学雕塑的,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一去十多年,期间杳无音信,猜测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结果又回来了。这次突然回来,是要开展览。
至于小女儿,李上言他小妹,今年刚毕业于音乐学院,毕业后没去找工作,而是报名去参加了菲律宾某志愿者项目,大致是去贫困地区,做些协助医疗护理人员为当地人免费看病之类的事情。
关于他们家几个子女的事情,李阿婆在和桃李聊天时就已经告诉过她一个大概。
他们家四个孩子里面有三个读大学时选了艺术专业,这跟家庭氛围的影响与父母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而那三个读了艺术专业的孩子里面,一个忽而一日离家十多年;一个未婚生子,生下孩子后选择了分手;一个刚毕业就要跑去菲律宾的偏远山村地方做志愿者。也还是跟他们的家庭氛围有关系。因为他们家讲究的就是自由和平等。
他们家子女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不管哪桩哪件,放别人家,长辈肯定要犯心脏病,但他们家父母的态度就是:没关系,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我们作为父母,能做的,就是无条件支持你。
关于舞蹈家以及她的丈夫的生平,桃李十分好奇,也有向李阿婆侧面打听过,阿婆兴许是年纪大了,关键处有点回忆不起来,当然也可能是有意遮掩,但她喜欢桃李,又被哄得开心,还是讲了很多。桃李最擅长脑补,根据阿婆的讲解,自己就拼凑出了他们二人大半生的爱恨情仇了。
这位新疆出身的舞蹈家乃是奇女子,小时候草原上放羊,被人一眼相中,带去歌舞团学了跳舞。学跳舞的,颜值气质肯定没的说。她是属于老天赏饭吃的那种条件,人不仅美,而且业务能力强,在歌舞团里是台柱子,何时何地都是被大家捧着哄着的存在,自然而然的,她的眼光也水涨船高,到二十来岁,挑来拣去,终于谈了一个团里领导给介绍的颇有背景的男友。
舞蹈家和男友谈了两年,见了双方家长,都涉及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却在国外的一个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上被某华侨富商看上,华侨富商很有行动力,演出结束就马上追到了新疆去,在甜言蜜语主要是重金追求之下,舞蹈家抵挡不住,毅然决然甩了男友,另投他人怀抱,歌舞团的工作也辞去,不顾周围人们劝阻,跟随富商去国外做上流富太太去了。
舞蹈家婚后生活富足,受富商宠爱非常,日常锦衣华服,出入仆佣环伺,至于豪车司机,更是不在话下。
通过婚姻,舞蹈家终于实现多年的梦想,过上了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之后,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知为何,舞蹈家心内渐渐滋生出一种难言的寂寞,与怅然若失的孤独,觉得做上流富太太完全不如想象中开心。她想不通,就以为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开始去看心理医生。
直到某天,她在朋友的陪伴下,出门去看歌剧,到散场结束,台上主演鞠躬谢幕,台下观众齐声欢呼“enre”时才明白自己为何不开心,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她的问题出在,生活里缺少了掌声。
第29章
歌剧演出大获成功,演出结束之后,观众拼命的鼓掌,久久不愿离去,演员们于是再三鞠躬谢幕。舞蹈家终于明白,自己的心病到底出在了哪里。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习惯了被聚光灯包围,为人们所追捧的生活,现在,没了观众,也没了掌声和倾慕眼光的追随,富太太的生活固然没有任何欠缺,日子却是从前从未有过的索然与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