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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不过，有一事令人怀疑，即2317万元现金在当时属巨款，应夔丞的&ldo;刘、胡、薛&rdo;三家亲戚及其他戚友，是否真有此巨款购买350万元公债票？共进会遗存档案向我们透露了背后的秘密。原来，早在2月23日，就有日本&ldo;藤木商会&rdo;想通过应夔丞购买300万元中华民国公债票，应夔丞随后派死党吴乃文与&ldo;藤木商会&rdo;商谈，双方于3月15日最后达成购买350万元公债票的协议。[169]这就是说，应夔丞在3月10日给洪述祖发出&ldo;蒸电&rdo;，要求购买350万元公债票之时，他帮&ldo;藤木商会&rdo;购买公债票之事也在商谈中。应夔丞3月13日函中所谓&ldo;夔费半月之功夫得此一票&rdo;（从2月23日以后算起），指的就是这件事。显然，应夔丞试图通过购买公债票一举两得，一方面帮&ldo;藤木商会&rdo;的忙，另一方面又可以变相获取杀宋报酬。

按照应夔丞与&ldo;藤木商会&rdo;最后达成的协议，应夔丞帮&ldo;藤木商会&rdo;以&ldo;六八折&rdo;购买中央政府公债票350万元，扣一成为&ldo;南北佣费&rdo;，&ldo;限七天交银付票&rdo;，&ldo;随时起利&rdo;。[170]据此计算，&ldo;藤木商会&rdo;需要拿出238万元现金，其中238万元为佣金。但要注意的是，应夔丞向洪述祖提出的是以&ldo;六六二折&rdo;购买350万元公债，也就是说需要支付现金2317万元，这样应夔丞又可以从中获取63万元现金差价，加上佣金，应夔丞总计可获现金301万元。这个数字与当初应夔丞欲借购买所谓&ldo;宋犯骗案刑事提票&rdo;等材料向中央索款30万元恰好相符。

由此可知，应夔丞所谓&ldo;该三家合以各家戚友，将外国银行存款一例提出&rdo;，用以购买公债，&ldo;专为补注中央财政计&rdo;，以及&ldo;夔处并不扣用&rdo;云云，完全是冠冕堂皇的谎言，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借机获取私利，并且不许洪述祖染指。应夔丞所谓&ldo;为克强介绍，将私存公债六十万，由夔为之转抵义丰银行，计五十万元&rdo;云云，显然也是谎言，因为他若真有本领以&ldo;八三三折&rdo;将公债票兑换为现金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ldo;藤木商会&rdo;的资金，将所购公债转手抵押给义丰银行，这样&ldo;藤木商会&rdo;和他本人，就可以转眼间获得更高的回报。那么，他又何必在乎八厘债息，要求&ldo;克日成交起息&rdo;或&ldo;以过付之日起利&rdo;呢？

七洪抛&ldo;燬宋酬勋位&rdo;诱饵

如上节所言，在应夔丞提出以&ldo;六六二折&rdo;购买350万元公债票后，洪述祖一方面以&ldo;债止六厘，恐折扣大，通不过&rdo;回复应夔丞，另一方面又恐应夔丞因此对杀宋一事持消极态度，故紧接着在3月13日&ldo;川密&rdo;电中抛出&ldo;燬宋酬勋位&rdo;以为诱饵，催促应夔丞&ldo;相度机宜，妥筹办理&rdo;。此为宋案案情发展过程中一个关键之点，也是较难解释之点。有人将此解释为&ldo;洪犯造意杀宋之&rdo;，[171]但如前所述，洪述祖早在3月6日函中便明露杀意，因此这一解释并不准确。当然，洪述祖本人始终不承认&ldo;燬宋&rdo;是要杀宋。1913年5月3日，他由青岛发表通电，曾专就&ldo;燬&rdo;字进行解释说：&ldo;&lso;燬人&rso;二字系北京习惯语，人人通用，并无杀字意义在内，久居京中者无不知之，岂能借此附会周内。&rdo;[172]同月在接受青岛德国法庭讯问时又说：&ldo;余意不过系购买宋曾犯罪之证据，余所用之&lso;燬&rso;字，因系北京通用语，故用之，该字并无杀人之意在内，仅系毁人名誉。又普通燬坏之词，即如衣裳燬了，即系燬坏之意。&rdo;[173]1918年在接受京师地方审判厅讯问时，洪述祖仍坚持谓：

&ldo;毁宋酬勋&rdo;之句，系与应夔丞同谋毁损宋教仁之名誉，以作其组阁之障碍，非欲将宋教仁杀死，且此&ldo;毁&rdo;字仅系&ldo;毁损&rdo;之&ldo;毁&rdo;，非&ldo;消燬&rdo;之&ldo;燬&rdo;。再，欲毁损伊之名誉者，亦非出我本心，实系赵总理授意。当际我为赵之寮属，系含有一种服从之旨，且内有&ldo;酬勋&rdo;之语，更显非我本旨。何也？际兹我仅为内务秘书，何能有酬以勋位之权？由此论断，其语气决非我之本心。[174]

今人也有赞同洪说者。如张永认为：&ldo;&lso;毁&rso;字是指诽谤，并没有杀害的意思……当时以北京话为官话，白话文也以北京话为基础，此处&lso;毁&rso;字即出于北京口语。查专门字典《北京话词语》，&lso;毁&rso;字有两个意思，第一即&lso;败坏他人名声&rso;，比如&lso;我们能捧人，也能毁人。&rso;第二为&lso;使人受精神、经济损失&rso;，并没有杀害的意思。&rdo;由此，他认为洪述祖的&ldo;这个自辩是可以成立的&rdo;。[175]网文作者芦笛则说：&ldo;我已经在《&ldo;毁宋酬勋&rdo;考》中指出，其实那&lso;毁宋&rso;的&lso;毁&rso;字在文言中是&lso;毁谤&rso;之意，指的是毁了宋的名声，并非&lso;杀宋&rso;。杀宋的建议是应而不是洪反复提出的，洪在接到应的建议前许愿&lso;毁宋酬勋&rso;，其实是以此催要应某答应提供却迟迟不寄去的宋的刑事犯罪证据，好在袁面前交差。&rdo;[176]思公对此予以应和，认为&ldo;言之有理&rdo;。[177]

需要指出的是，洪述祖原电所用乃&ldo;燬&rdo;字，而非&ldo;毁&rdo;字。张永和芦笛用&ldo;毁&rdo;字解释&ldo;燬&rdo;字，完全不具有说服力。洪述祖试图将&ldo;燬&rdo;&ldo;毁&rdo;二字混为一谈，也是狡辩。查《辞源》，&ldo;燬&rdo;有二意，一谓&ldo;烈火&rdo;，一谓&ldo;燃烧&rdo;。[178]再查《汉语大字典》，&ldo;燬&rdo;有四意：&ldo;火，烈火&rdo;；&ldo;日中火&rdo;；&ldo;燃烧，焚毁&rdo;；&ldo;同&lso;毁&rso;，毁坏&rdo;。[179]由此可知，&ldo;燬&rdo;字并无毁谤或损毁名誉之意。退一步讲，就算&ldo;燬&rdo;字可解释为毁人名誉，也不能否认该字还有&ldo;焚毁&rdo;&ldo;毁坏&rdo;之意，究竟应做何解，还应看其语境。洪述祖在3月13日电说出&ldo;燬宋酬勋位&rdo;之前，已经于3月6日函中以&ldo;除邓&rdo;并&ldo;登其死耗&rdo;为例，向应夔丞明白指出对宋&ldo;乘机下手&rdo;可以作为一种选择，因此，此处&ldo;燬宋&rdo;指杀宋已毫无疑义。倘若&ldo;燬宋&rdo;是指损毁宋之名誉，则此处便不需要讲&ldo;相度机宜，妥筹办理&rdo;，因为自2月2日应夔丞向国务院发出&ldo;冬电&rdo;以来，洪、应二人早就在谋划购买所谓&ldo;宋犯骗案刑事提票&rdo;，以毁宋名誉了。所谓&ldo;相度机宜&rdo;，其实是与3月6日函中&ldo;或有激烈之举，方可乘机下手也&rdo;相呼应。因此，&ldo;燬宋酬勋位，相度机宜，妥筹办理&rdo;，其实是洪述祖更明确地向应夔丞下达了指令：如果宋有&ldo;激烈之举&rdo;，就可&ldo;乘机下手&rdo;，条件是酬应以&ldo;勋位&rdo;。这样一来，宋教仁的命运就主要掌握在了应夔丞手中，因为，何为&ldo;激烈之举&rdo;，何时&ldo;乘机下手&rdo;，就看应夔丞如何判断了。当然，京师高等审判厅也没有采纳洪述祖的诡辩，二审判决书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