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是赶你们走,大家起来说话&rdo;,武安国尽量放缓说话的语调。&ldo;我是远方来的,我们那里没有让人为奴的习惯,我是现在的意思是,你们以后不是我家的奴仆,而是,而是,…&rdo;
家人们愣愣的听着,武侯爷好像傻了,而是了半天也没而是出个所以来,还是屋子里女主人反应快,轻轻地在后边提醒了一声,&ldo;帮佣&rdo;!
&ldo;对,帮佣,就像农家的短工或店铺里的伙计&rdo;,武安国迅速反应过来,接茬说道:&ldo;还了你们的卖身契,你们从此就可以恢复自己的姓名,除了你们自己,谁也没权利改动你们的姓氏。你们在我这里,就是被雇佣的伙计和老板的关系,我们签一个这样的合同&rdo;,武安国拿起一份字纸。
老赵对那份叫合同的东西至今不是很明白,但老赵知道从那天开始他不再跟随主人的姓,他姓赵,堂堂正正的排在百家姓第一位的赵。合同上规定他每天应该干的工作和应该拿的工钱,干得不好武安国只能扣他不高于每月一成的工钱或把他辞退,但是谁也不能打他,骂他。对工钱不满意他还可以辞职,即使就在武安国家门口谋生,也没人能当他是逃奴。
那一夜,平时干完活倒下就会打呼噜的老赵平生第一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他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刷洗刘凌心爱的挽马。见了人,他的腰总是挺得直直的。
这个院子里从此多出了很多笑声,那是自由的欢笑。武安国和刘凌的这份举动像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般在贵族中间传开,有人早已见怪不怪,反正这对夫妻举止本来就是另类;有人大声叫好,还跟着仿效;还有人不住摇头,这,不是乱了尊卑了吗?皇上也不好好管管!朱元璋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锦衣卫安插在武家仆人中间线人尽职尽责地把观察到的一切描述了出来。看着那份替武安国说尽好话的报告,朱元璋忍不住连连摇头,&ldo;朕怎么管呢,他散自己的家人,关别人什么事。小子,真有你的,&lso;王莽谦恭下士时&rso;也没到这个份上&rdo;!
马车渐渐驶上码头,老赵把速度放得更慢,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中间,泊在栈桥尽头的一条新式商船分外扎眼。那船是江海两用船,比前些日子大家见过的星级战舰略小些,船体略宽,三根主桅也稍矮了一点儿,在行家眼里这意味着速度可能会稍慢,但更抗得住风浪。船上的水手在一个独臂人的指挥下忙碌地冒雨整理着帆片和货物,&ldo;麻利点儿,把这箱子货物放底仓去。把这几片湿帆放水炉子上烘烘,小心别起了火。唉,老鲨鱼,叫你手下的小心伺候着帆啊,一片帆一片风,这五十多片帆哪片坏了咱也走不动道&rdo;。
武安国扶着刘凌走下马车,看着邵云飞那指挥若定的样子会心的笑了。这个小邵,做惯乞儿懒做官,说是回家了,却还在船上混。也没错,这种人本来就是海的儿子,以船为家。
&ldo;邵将军,好威风啊&rdo;,武安国扯着嗓子喊道。
听见有人喊自己,邵云飞转过头,从船头被雨布蒙住的落脚物上面一跃而下,喊人放下木梯,飞快地跑了下来,边跑边冲船长室里喊道:&ldo;小冯,小疯子,别摆弄你那破器械了,武侯来了&rdo;。
&ldo;什么,谁来了&rdo;,船舱门砰地被踢来,一个英俊少年捧着一堆废铜烂铁冲了出来。
&ldo;武侯,你念念不忘的师父,你的传道恩师&rdo;。
少年此时也看到了武安国和刘凌一行,转身跑回船舱把手里的宝贝放下,整顿衣冠迎下船来。走到近前,深深施礼。
双方寒暄了几句,武安国和刘凌以及护卫和陪同人等鱼贯登船。上了船才知道这船的不同。老赵等没见过新式舰船的人简直像入了太虚幻境,在甲板上这摸摸,那看看,啧啧称奇。等到了船舱,更是惊诧,舱内布置简洁而舒适,乘这船出海,简直是享受。
最先进入武安国眼中的,是船头和两舷被遮挡住的火炮,一门首炮,四门舷炮,五门火炮构成这艘船的基本火力。这是太子给冯子铭特批的,这样一来,虽然没有星级战舰那样强大,普通海盗估计也靠不近这艘商船。
&ldo;小邵,被人咬了屁股怎么办&rdo;。会客室内,武安国捧起水手端来的茶,轻轻的问。
邵云飞眨眨眼睛,有些得意的说:&ldo;能咬住我邵某人的屁股,没那么容易,即使咬住了,我还会倒打一耙&rdo;。指指侧面的船舱,他告诉武安国,船舱底下还有一门轻便的火炮,着急了可以顺着轨道推上甲板,想向哪个方向就轰哪个方向。
刘凌很少有机会登船,这次有了机会,再也坐不住。陪武安国寒暄几句,顾不上淑女形象,说声你们慢聊,转身就出去详细研究战船了。她本来就不太受规矩制约,嫁了个每当她做出出格之事就在一边叫好的老公,更是不拘虚礼。
&ldo;嫂夫人好厉害,不愧为女中豪杰&rdo;,邵云飞望着刘凌的背影赞叹到。
&ldo;我喜欢她这份无拘无束的模样,太规矩了,反而违背了人的天性&rdo;,武安国倒不隐瞒自己的感觉。
&ldo;是啊,到了海上,才知道天地的空阔&rdo;冯子铭听着武安国的话,若有所思地说。
冯子铭这次在京城停靠,是受曹振等人的所托,替武安国&ldo;视事&rdo;的科学院带一批书过来。这些书大多是从莫卧儿国沿岸流传过来的,以西方番邦的故事、历法、杂学居多。曹振建议武安国找通晓大食(阿拉伯)文的人给翻译一下。武安国的科学院开张有些日子了,但除了银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北平书院有些学者武安国不想挪用,其他地方还找不出太多的人才。科学院不比国子学,有大量儒林人士充当博士、助教、祭酒、典簿,现在的科学院是个空中楼阁,连职员都凑不齐,八品官员俸禄不算太低,可有资格享受的人几乎没有。没办法武安国只能从钦天监、太史监、太医院、上林院找年青有才华且不怎么得志的低级幕僚来充数,好在众官署看在他大小也是个侯爷的份上,不参他扰乱日常事务之罪。加上从北平临时拼凑出的几个新卒业的学生,科学院总算开了天文(人员来自钦天监)、历史(人员来自太史监)、医学(人员来自太医院)、农牧(研究良种谷物和马匹,人员来自上林院)、冶炼(来自北平)、器械(来自北平)、军器(来自北平)、地理(人员来自北平)、数术(研究数学和计量,人员来自北平),知物(最初级的古代物理和化学,由北平学生和大臣推荐的术士担任)、同文(翻译)共十一个职能部门。虽然远远低于武安国原来的期望,总算草创。这里边武安国最满意的就是农牧,上林院原来的功底就很深,明朝立国之初对恢复农业生产非常重视,上林院的人也算有真才实学,虽然总结不出近代育种理论,但实践方面做得很有成效。最不满意的就是知物,沉溺于对可见事物进行扭曲式总结的学者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依然停留在金、木、水、火、土五行方面。化学就更惨,简直是乌七八糟的骗子大聚会,尽管北平的学生磨破了嘴,依然有同事认为能把水银炼成银子。想想此时的西方不过也是刚刚从神学和医学开始现代科学的奠基,武安国心里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