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也要去金凤台吗?咱们同路,不如一块去吧。”吕丹笑意盈盈道,显得很是和善。
若是旁人,怕就允了。但仿佛天生气场不合,季软就是看不过这两位吕姑娘,直言不讳道:“道不同,不必勉强。”
吕丹被噎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吕筱筱可受不得气,阴阳怪气道:“确实不同路。我们钟鸣鼎食之家走的是宽敞大道,不像季姑娘把路越走越窄,竟要往边陲大漠去了。”
“确定你们走的大道,通向的不是地府吗?”季软注视对方,语调不变声音依旧温和:“我可听说,越走越顺越走越宽的道路,越有可能是黄泉路。因为只有前路顺畅一点,才能让人尽快到达地府好好体验一番十八层地狱呢。”
吕筱筱被吓出一身冷汗,受吕太后影响,吕家的姑娘都有几分信鬼神一说。季软公然谈论这些,简直让人又怕又气。
季软看出二人害怕,还在一本正经吓唬人:“就像这条宫巷,你们初来盛京恐怕不知道,原先这宫巷是没有这么宽阔的。只是后来老有人说挤,这才越建越宽。”
吕丹已经听的入迷了,战战兢兢问:“为什么挤呀?”
“因为在这条宫巷上行走的,不仅仅是看得见的人啊……因此在盛京说要走的道路宽,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吕筱筱和吕丹面容青白,哪还有来时的狂妄之姿。两人恨恨瞪一眼季软,灰溜溜走了。
大监讪讪夸赞:“季姑娘……真是妙语连珠啊。”
季软收起玩笑的姿态,又是谦逊低调的模样,“我胡说的,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到了金凤台,季软寻到一块空位坐下,崔炳没有出现,倒是安阳伯不时朝她使眼色。季软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传说中的回鹘狼主。
原来他就是回鹘狼主。
还是那日的打扮,只是三角高帽帽檐的珠宝换成了血红色,透着几分诡异。注意到季软的视线,八瓦尔颔首浅笑,投过来一记意味不明的目光。
季软没有回应。再抬头时,听见一声长长的唱诺:“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
说是一场宴席,全程并没有人的心思放在吃食上,白白浪费一桌子美酒珍馐。
宴席过半,一位回鹘模样打扮的人起身说话,估计是跟随八瓦尔来的使臣。只听那人道:“回鹘与北梁交好十余载,今年回鹘农田丰收还得益于早年陛下外派的良臣。因此臣代狼主有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赐婚,让狼主娶一位中原女子回大漠。如此一来,北梁回鹘亲上加亲,往后就是谁也挑拨不了的近邻。”
因着前些日子已经传出风声,众人对这番话毫不惊奇。现在他们关心的是,回鹘狼主求娶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季软?
或者说,除了季软还能有谁?
“北梁回鹘结亲乃是喜事,依老臣之见,不如选位公主?”不知哪位老臣如此建议。
谁知八瓦尔自己站起来道:“公主就不必了。公主殿下高高在上,想必陛下也不想女儿尝尽思乡之苦。我来盛京数日,心中早有人选。”
八瓦尔又复述了一遍中意之人身上的特点。大殿之上,众人目光皆转向季软,仿佛要将她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季软与陆骁辞的事情,虽说大部分人都知道,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下聘。只要没有明面上的婚约,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变数都是可能的。
回鹘的所作所为,说的难听点就是在和当朝太子抢女人。若季软真被赐婚给八瓦尔,八抬大轿娶回去,这等颜面尽失的事,不知道皇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说来也怪,八瓦尔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陛下却一直无动于衷。这也正是季软最焦虑的,寻常的阴谋阳谋她不怕,但和亲这种涉及家国大义的事,岂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陛下肯定知道自己与殿下两情相悦,但不阻止八瓦尔说明了什么呢?难不成陛下不同意她成为殿下的妻子,也想趁机把自己赶到异国去,好再赐给殿下一个更加门当户对的女子吗?
季软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陛下一直沉默不语,她不敢奢望陛下能站在自己这边了……
事实上,孝诚皇帝确实有所犹豫。八瓦尔虽没明说中意的女子是谁,但对号入座,谁都知道大概率是季软。他心疼儿子一片痴心不假,却也实在觉得儿子值得更好的。
金凤台上气氛严肃,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八瓦尔,陛下,季软的反应。众人之中,倒是有几个人很是心安理得。一想到陆骁辞即将失去心爱的女人,楚行就觉得浑身通透舒爽,酒也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至于吕丹吕筱筱,早就一改煞白的脸色,端着讥笑一副看戏的心态。
季软十指交叠,心中暗暗打了打气。她不会给八瓦尔说出自己名字的机会,在那之前,她要向陛下向众人表明心迹,自己已受了菩萨教诲,只等这几日了却红尘事皈依佛门了。北梁子民崇尚佛学,万事以出家人意愿为先,段不可能逼一个一心遁入空门的女子出嫁……
季软的心越来越沉,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起身自救的准备,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尖锐的唱诺:“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陆骁辞么?
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殿外,有吃惊,有怀疑,还有喜出望外……太子离京三月,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