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走,出去吃。&rdo;说着便揽过符舟肩膀往外走去,&ldo;好小子,又窜高了不少!&rdo;
&ldo;迟早超过你。&rdo;
&ldo;哈哈,好志气。&rdo;符文远去车库将车开出来,问符舟想吃什么。
符舟本来想的是在附近饭馆随便点两个菜就行了,但符文远显然不这么将就,于是符舟想了想之后道:&ldo;想吃上海菜。&rdo;
&ldo;上海菜……清水河街上有一家不错。&rdo;符文远便要往清水河街开去,符舟忙道:&ldo;想去宋阿姨工作的那家。&rdo;
符文远似乎瞧出些什么,望向符舟道:&ldo;你宋阿姨不在那里工作了,那儿也早改成了茶楼。&rdo;
&ldo;这样啊,那便去清水河吧。&rdo;符舟不太擅于隐藏情绪,语气里的遗憾一听便知。
菜上齐了,符文远只简单动了几筷子,原来他已经吃过晚饭。
&ldo;小舟,你想见你宋阿姨做什么?&rdo;他突然对闷闷吃饭的符舟发问。
一块水晶虾仁包在嘴里,符舟的腮帮子停止了动作,片刻后他咽下这口菜,道:&ldo;我以前误会了宋阿姨,想跟她道歉。&rdo;
&ldo;误会?&rdo;
&ldo;有……有一次我看见你和宋阿姨在客厅……动作暧昧。&rdo;
&ldo;哦?&rdo;符文远似乎在回忆,他与宋雨乔唯一一次能够让人产生误会的接触大概就是对方提醒他注意把握分寸的那回,&ldo;那你又怎么确定这是误会了?&rdo;
符舟瞧着他的眼睛,没回答。
半晌,符文远挪开视线,托腮望着窗外夜色笑了起来,&ldo;因为我是同性恋吧。&rdo;话音有些落寞。
这是六年来,父子俩第一次正面提到这件事。符舟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但他不敢伸手去揭开这层几近于无的窗纱。而符文远,如果不是以这样直白的方式被捅出来,或许他会和于兰相敬如宾的走过这余生,又或许当于兰提出异议时,给自己安个常见的帽子,出轨也好,家暴也好,尽管符舟必定恨他,但他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保留些少年时代的英雄情结,想要包揽一切苦痛,如果离婚的话,想独自承受一切口诛笔伐,想尽量以物质弥补。呵,怎么可能弥补得了?他又自嘲地想到。
&ldo;小舟,你觉得耻辱觉得委屈吧。&rdo;
他说这话的语气,是已经给自己下了判决书的笃定。
&ldo;委屈,的确是有过的。起先我惶恐害怕,仿佛晴天霹雳,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才是你们争吵的原因,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妈妈……究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你的爱情……&rdo;符舟的声音开始哽咽,他想起于兰望着符文远时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乞怜的眼神,只有一个人在拼命去爱的婚姻,多悲哀。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是不是因为遗传,但从竺清帮他找的文献来看,这个问题在科学界至今悬而未解。而现在的他不知道的是,此后他会用尽一生来证明,如果这个人不是苏融,那也绝对不会是别人。
今天见到苏融后,原本被压藏在心底的某种情愫开始膨胀发酵得越来越让他难以忽视。以往,面对这种自己无法应对的情感,他愿意戴上假面向无数陌生的同路人请教,却绝对不可能向符文远开口。但是今天傍晚,当他躺在床上看着霓虹跳动的光影时,他突然好想回来看看这个生他育他的人。那一刻,他就像一只在风雨中无助飘摇祈求港湾庇护的惊鸟,他想倾听这个与他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人这些年的隐秘心声,他想知道当他被命运推向这条路时他的内心有多么苦痛。是的,是他这种尚不被世俗所接纳的可以说是由血液里带来的风暴摧毁了他原本安稳的家庭,可是……
&ldo;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认为你是我的耻辱,无论你爱谁,无论你如何抉择你的人生,你永远都是生我育我的父亲,而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rdo;他顿了顿,如果他的父母站在一起的话,他就不用被逼迫着做痛苦的抉择,而他之所以和于兰一起离开,不是因为抛弃了另一方,只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于兰更需要他的陪伴。他当然希望自己父母的婚姻恩爱美满,但事已至此,他总要学会去接受。尽管他们不会再一起生活于同一处屋檐下,但是,妈妈永远是妈妈,爸爸也永远是爸爸。
&ldo;去见宋阿姨只是我临时起意,而我今天回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爸爸,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告诉你,尽管我们命运相连,但我们终究是相互独立的个体,来自你的意见与教育我永远认真聆听,但不会成为束缚我的枷锁,我想建立自己认知这个世界的坐标系,拥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而我,以子女的身份感恩你,但不会以亲情去捆绑你。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家人,是携手跨越阻碍的同伴,而不是互相制造阻碍的对手。&rdo;
符文远望着他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表情从最初的愧疚变成惊讶再变成自豪,最后唇边抿起一抹感慨的微笑,轻轻揉了揉符舟头发。
符舟的房间里,一切摆设都和他离开前一样,没有蒙尘,很干净,请了家政阿姨定期来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