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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2页）

&ldo;你们看过海吗？&rdo;

&ldo;我们才三岁，姑姑，不是，老师，长大就去看，爸爸说的。&rdo;

&ldo;你们看过真的月亮、蝴蝶和山吗？&rdo;被问的拚命摇头。&ldo;好，今天晚上去看月亮。&rdo;姑姑看看紧靠着窗口邻家的厨房，叹了一口气。

看月亮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月亮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和传说，但是手里拉着两个就是在文具店的街外看月亮的孩子，月光无论如何不能吸引她们。

我们&ldo;赏月&rdo;的结果，是两个娃娃跑进文具店，一人挑了一块彩色塑胶垫板回家，兴高采烈。

父亲提议我们去旅行的时候，我坚持全家的孩子都带去，姐姐念小学的三个，和弟弟的两个都一同去。

&ldo;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三个大人，带五个小孩子去旅行？&rdo;姐姐不同意的说。

&ldo;孩子们的童年很快就会过去，我要他们有一点点美丽的回忆，我不怕麻烦。&rdo;

被孩子们盼望得双眼发直的旅行，在我们抵达花莲亚士都饭店时方才被他们认可了，兴奋的在我们租下的每一个房间里乱跑。

点心被拆了一桌，姐姐的孩子们马上拿出自己私藏的口香糖、牛肉干、话梅这一类的宝贝交换起来。

&ldo;小朋友，出来看海，妹妹，来看书上写的大海。&rdo;我站在凉台上高叫着，只有一个小男生的头敷衍的从窗帘里伸出来看了一秒钟，然后缩回去了。

&ldo;不要再吃东西了，出来欣赏大自然。&rdo;我冲进房内去捉最大的蕙蕙，口中命令似的喊着。

&ldo;我们正忙呢！你还是过一下再来吧！&rdo;老二芸芸头也不抬的说，专心的在数她跟弟弟的话梅是不是分少了一粒。&ldo;小妹来，你乖，姑姑带你去看海。&rdo;我去叫那一双三岁的女娃娃们。

&ldo;好怕，阳台高，我不要看海。&rdo;她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我这一生岂没有看过海吗？我跟荷西的家，窗外就是大海。但是回国来了，眼巴巴的坐了飞机带了大群未来的主人翁来花莲，只想请他们也欣赏一下大自然的美景，而他们却是漠不关心的。海，在他们上学放学住公寓的生活里，毕竟是那么遥远的事啊！

大自然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啊！

黄昏的时候，父亲母亲和我带着孩子们在旅馆附近散步，糙丛里数不清的狗尾巴糙在微风里摇晃着，偶尔还有一两只白色的蝴蝶飘然而过，我奔入糙堆里去，本以为会有小娃娃们在身后跟来，那知回头一看，所有的儿童‐‐这一代的‐‐都站在路边喊着‐‐姑姑给我采一根，我也要一根狗尾巴‐‐阿姨，我也要，拜托，我也要‐‐狗尾巴，请你多采一点‐‐。

&ldo;你们自己为什么不进来采？&rdo;我奇怪的回头去问。&ldo;好深的糙，我们怕蛇，不敢进去。&rdo;

&ldo;我小时候怕的是柏油路，因为路上偶尔会有车子；现在你们怕糙，因为你们只在电视上看看它，偶尔去一趟荣星花园，就是全部了。&rdo;我分狗尾巴糙时在想，不过二十多年的距离，却已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了。这一代还能接受狗尾巴糙，只是自己去采已无兴趣了，那么下一代是否连墙上画的花糙都不再看了呢？

看&ldo;山地小姐&rdo;穿红着绿带着假睫毛跳山地舞之后，我们请孩子们上床，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天祥招待所住两日。

城里长大的孩子，最大的悲哀在我看来，是已经失去了大自然天赋给人的灵性。一整个早晨在天祥附近带着孩子们奔跑，换来的只是近乎为了讨好我，而做出的对大自然礼貌上的欢呼，直到他们突然发现了可以玩水的游泳池，这才真心诚意的狂叫了起来，连忙往水池里奔去。

看见他们在水里打着水仗，这样的兴奋，我不禁想着，塑料的时代早已来临了，为什么我不觉得呢？

&ldo;阿姨，你为什么说我们是塑料做的？我们不是。&rdo;他们抗辩着。

我笑而不答，顺手偷了孩子一粒话梅塞入口里。

天祥的夜那日来得意外的早，我带了外甥女芸芸在广场上散步，一片大大的云层飘过去，月亮就悬挂在对面小山的那座塔顶上，月光下的塔，突然好似神话故事里的一部分，是这么的中国，这么的美。

&ldo;芸芸，你看。&rdo;我轻轻的指着塔、山和月亮叫她看。&ldo;阿姨，我看我还是进去吧！我不要在外面。&rdo;她的脸因为恐惧而不自在起来。

&ldo;很美的，你定下心来看看。&rdo;

&ldo;我怕鬼，好黑啊！我要回去了。&rdo;她用力挣脱了我的手，往外祖父母的房内飞奔而去，好似背后有一百个鬼在追她似的。

勉强孩子们欣赏大人认定的美景，还不如给他们看看电视吧！大自然事实上亦不能长期欣赏的，你不生活在它里面，只是隔着河岸望着它，它仍是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