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过来的刘总管看得眼热心慌,不待白雅开口截胡道:&ldo;世子今日来得不巧,皇上伤着呢,为了五日后的婚典,若非十万火急之事耗不得心神。若是谢恩,端世子不妨等到明日早朝。皇上宽宏,定能体谅。&rdo;
段祺瑞抿了抿唇,深看了白雅一眼,沉声道:&ldo;既如此,那便等到明日吧。&rdo;说完,脚步将离未离,他道:&ldo;臻和郡主,珍重。&rdo;
白雅一愣,点了点头,回道:&ldo;端世子亦然。&rdo;
黑红的官袍在阳光下尤显庄严,背影宛若沙漠白杨,坚强又寂寞。对段祺瑞,她内疚,却无心动。
白雅朝一旁的刘总管问:&ldo;公公刚刚说谢恩,敢问端世子谢的是什么恩?&rdo;
帝后婚殿,百官齐参拜,段祺瑞的回来显然是圣召。
刘总管在心里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虽然他御前伺候没几年,但事关皇上与臻和郡主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包括臻和郡主与端世子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ldo;不能说吗?&rdo;她微微一笑,近朱者赤,近皇者尊,琉璃眼已带了几分威严。
刘总管忙扯起一抹心酸的笑:&ldo;这……端世子在边疆立了功,皇上赏了他十个美人,还……还赐下婚约……&rdo;
果然!白雅气急骂了一声,想往回走,又怕坏了他的心情,影响疗伤,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瞧着一个两个离去的背影,刘总管心里惴惴,负责传话的小贤子瞧了,疑惑道:&ldo;刘总管,您这低头转来转去的,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可需小的帮忙?&rdo;
刘总管霎时端起脸来:&ldo;杂家只是想看看这地砖结不结实,没你的事,好好候着!&rdo;说完刘总管又沉思了半晌,牙龈一咬,决定坦白到底。
&ldo;皇上!奴才有罪!&rdo;帝皇不喜拐弯抹角,单看越发简短的奏折就知道,刘总管不敢扯些有的没的。
萧瑾谦撩了撩眼皮,瞅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总管,漫不经心道:&ldo;何事?&rdo;
刘总管五体投地,委婉而小心地将刚刚白雅与端世子相遇一事告诉了他,言语只说自己惹臻和郡主厌烦了,竟不能替她去太医院拿药,他心感不安。言外之意……但凭帝皇揣测。
听罢,萧瑾谦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目光微沉:&ldo;然后?&rdo;
段祺瑞比他先遇见她,光明磊落且非庸才,如此俊杰十分符合当朝贵女的审美,虽然她目前对他无意,但以后呢?
萧瑾谦手微紧,完好的奏折爬满了褶皱。
文世澜最先喜欢的是萧庆昱,却嫌萧庆昱内心阴暗,而后喜欢上瞧着磊落的莫如深,殊不知,若莫如深当真如他表现的一派正气,又怎会拐着她离京甚至生儿育女?
&ldo;然后……&rdo;刘总管有些支吾,然后这话可不是他能说的!他不是备受恩宠的臻和郡主,没有情谊一说。
萧瑾谦目光微冷,刘总管觉得自己不是个奴才,是一具尸体,想到虎视眈眈的李德忠,大有破罐子破摔,磕巴道:&ldo;然后……郡主说……说皇上……幼稚。&rdo;
萧瑾谦一愣。
刘总管将头狠狠低埋,低埋后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普天之下能说皇上幼稚的,除了太后和先皇,也就臻和郡主一份了!可怜他一个奴才,竟被逼着大逆不道!只求皇上不要杀人灭口!
就在刘总管低得脖子都要僵了只以为快要被抹掉的时候,萧瑾谦淡漠的声音才传来:&ldo;起吧。&rdo;竟无怪罪之意。
刘总管像捡了宝似的,颠颠地上前奉茶,萧瑾谦啄了一口,又一口,垂眸看着茶中的倒影,安静得有些诡异。
第二日,久不见踪影的帝皇如期上朝,众人瞧着面色无恙的皇上总算安下心来。
迄今为止,萧瑾谦的手腕与才能堪称惊艳,因出身工部,颁发了不少便民利民的法令与恩典,乃五代以来民声最高的帝皇。众臣虽战战兢兢,但只要不赶着作死,能力又说得过去,不愁没出路。
然而,他们的心才放下片刻,段祺瑞出列,公然拒赐拒婚,众臣又狠捏了一把汗。
端世子有美人都不要,莫不是还惦记着即将成为皇后的臻和郡主?
别看大臣们自诩正派,阳安城的风言风语可听得一桩不落,多是枕边人吹的温柔风。前几年他们尚觉得臻和郡主就是折腾!
父不亲,继母不爱,继妹不友,还与端世子牵扯不清,心里想着这样的媳妇(儿媳妇)他们断然不会要,后来是不敢要,也幸好当初有作为兄长的白大人压着,或因嫌弃没出手,不然恐怕会惹帝皇不悦。
要知道众臣为什么对立白雅为后一事保持缄默,主要是因为自皇上继位,从未采纳过选秀女的觐言,甚至丧心病狂到凡是送美人、献美人,无论是歌姬、舞姬、良家女还是女儿孙女,一律按贿赂处责。众臣一度以为皇上早先拜师和尚,也承了和尚那一套即性冷淡,自御史死谏无果,聪明的百官再不提选秀或充盈后宫一事,便是提,也不敢直言不讳,而是经由夫人,再是太后,典型的&ldo;曲线救国&rdo;。
白雅虽事迹累累,但出身卫国公府,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不会配不起。最重要的是,有胜过无,起码证明他们皇上不是看破红尘的和尚,也食人间烟火。既食烟火,文澜的香火便源源不绝,如此似乎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