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轰轰烈烈,人群纷纷作鸟兽散,商贩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阿水慌慌张张把吴不知从地上拉起来,急急忙忙拖着他往躲雨的地方跑。
雨势骤然增大,众人四处逃窜,姿态像极了几天前受了惊吓而逃窜的鸡。只是这回,吴不知和阿水也成了其中两只。
雨势迅猛,近处的屋檐和亭台早被人抢先占了去,挨挨挤挤站满了人,吴不知和阿水插不进去,即使有人想给他俩挪个位置也挪不出来。
他们只得多淋些雨,往远一点的半月亭跑。
半月亭算是吴不知在金玉城里比较喜欢的一处地方。
传闻此亭耗时半月建成,当时负责修建的官吏为图方便,就随便取了个半月亭的名字。
半月亭临河而建,位于城西,地处偏僻,因此少有人来。吴不知喜欢这个亭子的清静,再加上斜对面就是&ldo;春天里&rdo;,一整条街的春楼。他闲暇时常在这里打望,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莺莺燕燕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小公子和老大叔,郎情妾意、虚与委蛇、打情骂俏,竟无端生出些闲情逸趣。
刚才的雨激烈得像一把黄豆往人身上招呼,现如今阵仗虽小了些,却越下越下越密,淅淅沥沥,迷人双眼。
吴不知被阿水拖着跑,细细密密的雨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前路模模糊糊,凭感觉快到半月亭门口了,本打算一鼓作气跑到亭子里去,却突然之间,整个身体为之一痛,竟结结实实撞上一个人。
吴不知捂着胳膊还没来得及张嘴抱怨,就听见一个尖锐凄厉的声音大声叫唤道:&ldo;哎哟喂,可撞死我了,哪个走路不长眼睛的东西!&rdo;
&ldo;你骂谁呢?&rdo;阿水愤愤不平。
那个声音尖锐的人身边站着位身穿月白华袍的公子,兴许是顾及着他不要继续淋雨,那人先领着公子进了半月亭,转而又冲着吴不知和阿水呲牙咧嘴的骂道:&ldo;骂的就是你们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知道撞的是谁吗,还敢在这儿嚷嚷。&rdo;
阿水这几天本来就积攒着不满,此人更是让他火冒三丈,本想直接跟他杠上,大不了骂不赢就动手,考虑到吴不知,先将他拖进亭子,再出口还击,却听见吴不知慢悠悠的回:&ldo;知道啊,不就是娘炮吗?&rdo;
阿水愣了愣。吴不知那漫不经心又刁钻刻薄的样子,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ldo;娘炮&rdo;整个人气得发抖,指着吴不知骂道:&ldo;你……你放肆!&rdo;
&ldo;放肆?放什么肆?&rdo;吴不知皱眉,一脸疑惑的望向他,&ldo;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你这不男不女的声音跟娘炮一模一样吗?&rdo;湿衣服贴着身体让吴不知有些难受,再懒得看&ldo;娘炮&rdo;铁青的面色,他往廊椅上一靠,一只脚搭上面,悠闲的拧起水来。
一边拧水,一边又絮絮叨叨的说:&ldo;我知道实话一般都不太好听,但是你要知道啊,一般跟你说实话的人,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所以啊,这位娘炮,既然我是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也恳请你对我好一点。&rdo;
&ldo;娘炮&rdo;的神色好气又好笑。他生平第一次遇到脸皮如此厚之人,明明是骂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倒成了好话,要是你听不进去,反而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大概是吴不知的歪理说得有几分意思,一旁的华袍公子轻笑出了声,问:&ldo;你的意思,要他如何待你好一点?&rdo;
衣服拧得七七八八,吴不知抬头。
这华袍公子面相生得极好,一张极具轮廓感的脸与温文尔雅的气度,两种不一样的格调,在他身上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间更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免让人生出此人并非等闲的想法,然而他面上带着三分平易近人的笑,又让人不由得卸下防备乐意亲近。
华袍公子站在离吴不知几步远的距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吴不知心里头不知为何竟生出几丝涩意,放下搭在廊椅上的腿,规矩的坐好,望向华袍公子,狡黠一笑,他如同一只灵动而顽皮的小鹿,说:&ldo;那就得恳请这位娘炮大哥帮个忙了。&rdo;
吴不知再看向一边脸色晦暗的&ldo;娘炮&rdo;,带着几分幽怨和嗔怪说:&ldo;求求&lso;娘炮大哥&rso;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的耳朵被你的声音刺得有点疼。&rdo;
话毕,阿水吃吃的笑起来。他家公子果然还是那个机灵刁钻的公子,别人对他一分坏,他定要想方设法还回来。
&ldo;娘炮&rdo;一开始脑子没转过来,怎么不跟他说话就是对他好了?
明白之后,一张老脸涨得绯红,对着吴不知&ldo;你你你……&rdo;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华袍公子亦是忍俊不禁,这小子竟拐着弯骂人,不得不用手抵唇轻咳几声加以掩饰。
他一向涵养极好,平常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只是&ldo;娘炮大哥&rdo;四个字实在让他端不住,再加上吴不知装得那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堪堪让他破了功。不过委屈了身边的这位,本来陪他办件差事,现如今却遭了戏弄。也怪他自己恶语相向在先,怨不得别人出言反击。
&ldo;娘炮&rdo;见身边的靠山并无帮他之意,心里头腾起的三丈高的怒火,无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熄,他恨恨的瞅一眼吴不知,却只能恹恹的站在华袍公子的身边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