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结束所有这些梦想,史帝加想,轻而易举。
然而,他又一次对自己会产生这种念头感到惊讶。穆哈迪的双胞胎是否应该为这个现实世界‐‐这个摧毁了他人梦想的现实世界‐‐负责?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只不过是面透镜,穿过镜面的光线折射出宇宙中的一种新秩序。
痛苦中,他的思绪又回到弗瑞曼人最主要的信仰上。他想:上帝的旨意已经到来,不应该轻举妄动;让上帝来指引方向,沿着上帝的方向前进。
让史帝加最为心烦的是穆哈迪的宗教。为什么他们把穆哈迪当成了上帝?为什么要神化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凡人?穆哈迪的宗教创造了一个怪兽般的统治实体,对与人类有关的一切事务都横加干涉。政教合一,违反了法律就意味着原罪。对政府颁布的任何法令有所质疑都必然带上一股亵渎的气味;任何反叛都会引来地狱烈火般的镇压,而镇压者总是理所当然地将自己视为卫道者,自己的一切作为都是正当的。
然而,颁布政府法令者毕竟是凡人,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错误。
史帝加悲哀地摇了摇头,没有意识到仆人已经进入了皇家石室前厅,准备开始清晨的工作。
他用手指抚摸着挂在腰间的啸刃刀,回忆着它所象征的往昔岁月。不止一次,他同情那些反叛者,但在他的命令下,反叛行为被一次次不断镇压。矛盾的心情经常充斥在他胸中,他真希望自己知道如何去化解这个矛盾,回到这把刀所代表的简单的世界中。但宇宙是不可能后退的,它是推动这一片灰蒙蒙无尽虚空的一台巨大的发动机。即使他的刀杀死了这对双胞胎,也会被这虚空反弹回来,在人类的历史长卷中织入更多的复杂,制造出更多的混乱,引诱人类去尝试其他形式的有序和无序。
史帝加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周围的动静。是的,这些仆人代表着穆哈迪双胞胎周围的一种秩序。他们时不时地进来,处理各项必要的事务。最好向他们学习,史帝加告诉自己,在最佳的时间以最佳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也是个仆人,他告诉自己,我的主人就是仁慈的上帝。他引用了一段话:&ldo;我们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高齐脸颊的项圈,所以他们的头高高扬起;我们还在他们的身前和身后竖起屏障,把他们隐藏起来,所以他们什么也看不到。&rdo;
这是弗瑞曼古老的宗教教义里的一段话。
史帝加暗自颔首。
预知和展望未来‐‐就像穆哈迪用他那令人生畏的洞察力所做的那样‐‐这种行为对人类的发展产生了反作用。它为决策拓展了新的空间。是的,它大大解放了人类,但它也可能是上帝一时的兴致。究竟如何,这又是一个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复杂问题。
史帝加把他的手从刀上拿开。啸刃刀带来的回忆使他的手指一阵微微的刺痛。但是,曾经在沙虫巨嘴中闪闪发光的刀刃现在静静地躺在刀鞘里。史帝加知道,他现在不会拔出刀来杀死那两个孩子。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最好还是遵从他至今仍然珍惜的传统美德:忠诚。能够理解的复杂性总归比无法理解的复杂性要好;现实的情况总归比未来的梦想要好。史帝加口中苦涩的味道告诉他有些梦想是多么虚无,令人厌恶。
不!不需要更多的梦想了!
第二章
问:&ldo;你见过那个传教士吗?&rdo;
答:&ldo;我见过一只沙虫。&rdo;
问:&ldo;沙虫怎么了?&rdo;
答:&ldo;它给了我们可以呼吸的空气。&rdo;
问:&ldo;那我们为什么要摧毁它的领地?&rdo;
答:&ldo;因为这是夏胡露的旨意命令这么做。&rdo;
‐‐《阿拉吉斯之谜》哈克&iddot;艾尔-艾达
按照弗瑞曼的习惯,亚崔迪双胞胎在黎明前一个小时起床。他们在相邻的两个密室中,以一种神秘的和谐,同时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感知着岩洞居民们的活动。他们能听到仆人在前厅里准备早餐,一种简单的稀粥,椰枣和坚果泡在从半发酵的香料中提取的液体中。前厅中装有一些球形灯,一片柔和的黄色灯光穿过开放式拱形门廊照进卧室。在柔和的灯光下,这对双胞胎麻利地穿好衣服,穿衣的同时还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动静。两个人事先已经商量好,穿上蒸馏服,以抵御沙漠里的热风。
双胞胎在前厅里会合,并注意到仆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莱托在他的蒸馏服外披着一件镶有黑边的褐色斗篷,他的妹妹则穿着一件绿色的斗篷。他们斗篷的领口都用一个做成亚崔迪鹰徽形的别针系在一起。别针是金子做的,金子上镶嵌着红宝石,代表鹰的眼睛。
看到这样华丽的服饰,萨萨‐‐史帝加妻子们中的一个‐‐说道:&ldo;你们穿成这样是为了你们的祖母吧。&rdo;莱托端起他的碗,看了看萨萨那黝黑的、被大风吹皱的脸。他摇了摇头,说道:&ldo;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穿着的呢?&rdo;
萨萨迎着他捉弄人的目光,毫无惧色地说:&ldo;我的眼睛和你的一样蓝,看得和你一样清楚。&rdo;
甘尼玛大声笑起来。
萨萨总是在这种弗瑞曼式的斗嘴游戏中游刃有余。她接着说道:&ldo;不要嘲弄我,孩子。你是有皇家血统没错,但我们身上都有香料的烙印‐‐我们的眼睛都没有眼白。有了这种印记,哪个弗瑞曼人还需要更多的华丽服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