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托脑子里想像着自己的面容,同时研究着眼前这张脸。他看到了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仿佛被落日照亮。面庞轮廓大致融合,表明基因在延续过程中没有发生错误。这些轮廓从那些低声吟唱的日子、从下雨的日子、从卡拉丹上的奇迹之海遗传到了莱托脸上。但是,现在他们站在阿拉吉斯的分水岭,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ldo;父亲。&rdo;莱托说道,眼睛向左面瞟去,看着年轻的向导从沙虫被抛弃之处走来。
&ldo;木&iddot;真恩!&rdo;传教士说道。他挥舞着右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这不好!
&ldo;库里什&iddot;真恩。&rdo;莱托轻声道。这是我们能达到的最好状态。他又用契科布萨语补充了一句:&ldo;我来到这里,我将留在这里!我们不能忘记这句话,父亲。&rdo;
传教士的肩膀耷拉下来。他用双手捂住塌陷的眼窝。
&ldo;我曾经分享了你的视力,还有你的记忆。&rdo;莱托说道,&ldo;我知道你的决定,我去过你的藏身之所。&rdo;
&ldo;我知道,&rdo;传教士放下了双手,&ldo;你会留下吗?&rdo;
&ldo;你以那个人名字给我命名。&rdo;莱托说道,&ldo;我来到这里,我将留在这里‐‐这是他说过的话!&rdo;
传教士深深叹了口气。&ldo;你的行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rdo;
&ldo;我的皮肤不再属于我,父亲。&rdo;
传教士颤抖了一下。&ldo;我总算明白你是怎么在这儿找到我的了。&rdo;
&ldo;是的,&rdo;莱托说道,&ldo;我需要和我的父亲待一个晚上。&rdo;
&ldo;我不是你的父亲。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复制品,一件遗物。&rdo;他转身倾听着向导向这边走来发出的声音,&ldo;我不再进入那些有关我的未来的幻象。&rdo;
在他说话时,夜幕完全降临到了沙漠。星星在他们头顶闪烁。
莱托也回头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向导。&ldo;乌巴克-乌-库哈!&rdo;莱托冲着年轻人喊道,&ldo;向你问好!&rdo;
年轻人回答道:&ldo;萨布库-安-纳!&rdo;
传教士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ldo;那个年轻的哈桑&iddot;特里格是个危险人物。&rdo;
&ldo;所有被驱逐者都是危险的,&rdo;莱托低声道,&ldo;但他不会威胁到我。&rdo;
&ldo;那是你的幻象,我没有看到。&rdo;传教士说道。
&ldo;或许你根本没有选择,&rdo;莱托说道,&ldo;你是菲尔-哈奇卡。现实。你是阿布&iddot;达,无限时间之路的父亲。&rdo;
&ldo;我不过是陷阱中的诱饵罢了。&rdo;传教士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ldo;阿丽亚吞下了那个诱饵,&rdo;莱托说道,&ldo;但我没有,我不喜欢它的味道。&rdo;
&ldo;你不能这么做!&rdo;传教士嘶哑地说道。
&ldo;我已经这么做了。我的皮肤不属于我。&rdo;
&ldo;或许你还来得及……&rdo;
&ldo;已经太晚了。&rdo;莱托将脑袋偏向一侧。他能听到哈桑&iddot;特里格沿着沙丘斜坡向他们爬来的声音,和他们的交谈声混在一起。
&ldo;向你问好,苏鲁齐的哈桑&iddot;特里格。&rdo;莱托说道。
年轻人在紧挨着莱托下方的斜坡上停住脚步,身影在星光下隐约可见。他缩着脖子,低着头,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ldo;是的,&rdo;莱托说道,&ldo;我就是那个从苏鲁齐逃出来的人。&rdo;
&ldo;当我听说时……&rdo;传教士欲言又止,&ldo;你不能这么做。&rdo;
&ldo;我正在这么做。即使你的眼睛再瞎上一次也于事无补。&rdo;
&ldo;你以为我怕死吗?&rdo;传教士问道,&ldo;难道你没看到他们给我配备了一位什么样的向导吗?&rdo;
&ldo;我看到了,&rdo;莱托再次看着特里格,&ldo;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哈桑?我就是那个从苏鲁齐逃出来的人。&rdo;
&ldo;你是魔鬼。&rdo;年轻人用发颤的声音说道。
&ldo;是你的魔鬼,&rdo;莱托说道,&ldo;但你也是我的魔鬼。&rdo;
莱托感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冲突正在加剧。这种冲突仿佛是在他们周围上演的一场皮影戏,展示着他们潜意识中的想法。此外,莱托还感到了体内父亲的记忆,发生在过去的记忆记录了对于未来的预知,它记录了此刻这个两人都十分熟悉的场景。
特里格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幻象之争。他沿着斜坡向下滑了几步。
&ldo;你无法控制未来。&rdo;传教士低语道。他说话时显得非常费劲,防佛在举起一个千斤重物。
莱托感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或他的父亲将被迫尽快行动,并通过行动做出决定,选择需要跟随谁的幻象。他父亲是对的:如果你想控制宇宙,你的所作所为只能是为宇宙提供一件能打败你的武器。选择并操纵某个幻象,要求你使一根脆弱的线头保持平衡‐‐在一根高高悬挂的钢丝上扮演上帝,两边是相互隔绝的不同宇宙。踏上钢丝绳的挑战者们无法从两难选择中退却。钢丝两边各有自己的幻象和规律,而挑战者们身后所有过去的幻象正在死去。当某个挑战者移动时,另一个也会做出与之相抗的动作,否则平衡便会打破。对于他们而言,真正重要的行动是让自身与背景中的那些幻象,区分开来,使自己不被幻象吞没。没有安全的地方,只有持续变化的关系,关系本身又使边界和规律随时发生着变化。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但比较而言,莱托比他的父亲多了两个优势:他已置身于死地,而他的父亲仍希望有回旋的余地,至今还没有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