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宜微垂眼睫,使劲压下嘴角,不让笑意流露出来,实在是阿宝太过实诚,让她不得不笑。
无意与有意一字之差,但二者之间意思相差甚远。有时将犯下的错说成无意,不仅可以成功为自己洗脱罪名,甚至可以倒打对方一耙将过错全推给对方。
姑妈应该只是不想让府中下人说阿宝莽撞刁蛮,才想将事情说成是阿宝无意,谁知她自己巴巴地说出真相。看姑妈不知言语的样子,估摸着她也不曾料到阿宝会这般诚实。
叶氏平日看阿宝古灵精怪,又爱耍赖要这要那的,以为她会为了不被惩罚承认自己是无意而为,这才会因为阿宝干脆利落地说出事情而惊讶。
阿宝斜歪着头,试探地问道:“阿宝都已经实话实话了,处罚能不能轻点?”
叶氏无奈地攥住手中的绢帕,将阿宝与叶相宜赶出衡芜院,瞧着阿宝因为她说不用惩罚,而兴高采烈地模样一阵抚额,生了这么个实诚的孩子也是让人焦心。
沈安福歉然道:“三哥……”沈安福对于陈双儿捅了篓子,却还让她来收拾,早已怒火中烧,但却只能强自忍耐。毕竟在她看来,玉姨娘重视陈双儿她们,若让玉姨娘知晓她在场还让陈双儿被赶出府,少不得听玉姨娘一阵唠叨。
“九妹妹无需多言。”沈图南打断沈安福说话,不论是谁伤害了他妹妹,他对付起来都绝对不会存任何心软,“想必九妹妹不能替大婶做主,有时间在这儿磨磨蹭蹭浪费时间,还不如看看江宁府哪个地段房屋合适。”
陈双儿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俯首认错,只希望能够得阿宝原谅,此事就此揭过,“是双儿行事莽撞,不会思前顾后,双儿在此向宝小姐道歉,还请宝小姐见谅。”
阿宝说得干脆,“我不原谅。”若是没陈双儿行礼一事,阿宝或许还会看在沈安福的面子上算了,但是陈双儿的事情太过出格,阿宝自个儿都看不下去。阿宝扯了扯沈图南的手指,想赶快离开这里,不想见到她们。
沈图南垂眸看向阿宝,眉眼间不由展开一抹温柔,弯腰抱起阿宝离开。阿宝锢着沈图南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视线正好与姜堰相齐,她冲着姜堰露齿假笑,“表哥今日算见着了,阿宝可也是有脾性的人,往日表哥再敢欺负阿宝,阿宝也会这般对表哥,哥哥会帮阿宝对不对?”
“对。”沈图南毫不犹豫地道,“没人敢欺负我家阿宝。”
阿宝又颔首,附和着沈图南。她之前嘴里说着让步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恼姜堰偷偷换桌椅的事情。
姜堰挑眉,眼底的浓墨化开,漾出层层笑意,“早就换回来了,只是近来几日你都不曾过去,可让我好等。”
阿宝身子一顿,不明白原是她找姜堰麻烦,最后怎地却成了她的错。
等到沈图南一行人转身离开,陈双儿才低头一看。她的手并未擦破皮,只是因为压着细沙而出现些许红印子。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恶狠狠地瞪着阿宝离去的方向,想把视线变成刀子,一刀一刀戳在阿宝身上。
等到再也瞧不见阿宝的身影,陈双儿开始用力地拧着金儿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扶住我!让我摔到地上!”
金儿垂着头默默忍受,甚至连痛都不敢喊一声,任由陈双儿发着脾气,若是陈双儿一直带着气,她的日子一直就不能好过。
陈双儿拧得久手泛酸,甩了甩手腕,厉声道:“回去!”
今日这场闹剧不大不小,却涉及了府中好几位小主子,免不得传到沈老夫人耳中。
沈老夫人先是命人唤来管水沁湖的小厮,再命人同玉姨娘传了话,让她尽早将自家寡姐安排出去。先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总不能因为个外人让自己孙子孙女吃亏。至于沈老夫人怎地不通知耿氏,若耿氏得了她的命令,只怕陈王氏以及她两个女儿在沈府待不到今日晚上,沈老夫人倒是未曾想过将事情做得太绝。
那小厮被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亦双领着前往萱草堂,一路忐忑,生怕沈老夫人因为水沁湖的事情降罪于他。
玉姨娘那里接到消息时,沈安福恰在她房里。玉姨娘笑着应答,亲自将传消息的人好生送出弄玉阁。
“娘亲,这下可怎么是好?”沈安福仰头,担忧地看向回房间的玉姨娘。
玉姨娘一笑,眉眼间顿生万种风情,“老夫人都发话了,我阻止不了,只能让她们离开。”
“可是……”
沈安福欲言又止,她以为玉姨娘会好生维护陈王氏,甚至可能让她找阿宝去老夫人那边求情。
“安福在担忧什么?”玉姨娘整好以暇地问沈安福。
玉姨娘见她不开口,又道:“倘若陈双儿今日未曾来找你,挑拨你与八小姐的关系,这事压根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她自找的。姨娘并非一定得护着她们,但有些东西必须要做给旁人看才行。就如同你与哥哥姐姐们,你不仅得敬着让着他们,还得敬得让得心甘情愿。这处让一让,必定会在那处回来。”
玉姨娘见沈安福额前落下一丝碎发,细心地替她拢好。心想着:若这辈子不能当上正妻,有这么个女儿算了。届时,替安福求个平常人家,嫁出去做正头妻子。
沈安福沉吟不语,良久才重新抬头,“我暂且记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她从姨娘话中读懂另一层意思,可一细想便发觉什么都没有。
玉姨娘忽听外头有吵闹声传来,眸子一沉,是丫鬟替她报信沈原木来了,她冲着沈安福使了使眼色,“你说说你怎么不劝劝你双儿,让她冲撞了八小姐,这下可好了,全都得离开,你叫她们在外头日后过活?”虽听起来是责骂,但玉姨娘声音娇柔,甫一入耳,身子便先酥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