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让茹儿给南风送些宫钗去,毕竟是宫里头的样式,妾身都舍不得用,孰料南风并不情愿的样子,看都不看那宫钗一眼,与茹儿吵了一架,便跑出门去了,穿的还是男人的衣裳。&rdo;
张氏声音柔柔的,宛如出谷黄莺,只是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夹枪带棒,听得在徐南风耳中宛如针扎。
&ldo;唉,也怪妾身无能,看不透南风的想法,捂不热她的心。&rdo;
口蜜腹剑是张氏最拿手的戏码。她作势擦了擦眼角,声音关切又无奈,一副受了委屈但又强忍着不说的模样,可徐谓偏偏吃这一套。
他气愤道:&ldo;她和她娘一样,一介田妇,粗鄙是融入骨血中了的,倒是让娘子受委屈了……&rdo;
张氏蹙眉,赶紧伸出柔弱无骨的手给虚伪顺气,温声道:&ldo;妾身不委屈,替郎君处理好府中琐事,乃是妾身的职责所在,妾身甘之如饴。&rdo;
徐谓将张氏的手握在掌中,放缓了语气道:&ldo;你也别急,方才叶娘提了段家的婚事,我也觉得合适,赶紧将她嫁出去才好,省得在家带坏了茹儿。&rdo;
徐南风听不下去了,转身欲走,徐谓却刚巧转过转角,看到了徐南风的背影,面色一沉,喝道:&ldo;站住!&rdo;
徐南风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待胸中情绪平复些许,这才转过身行礼,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道:&ldo;父亲。&rdo;
徐谓一身暗红官袍,峨冠博带,蓄三寸美髯,年过四十依旧俊朗,只是面色十分难看。他上下扫了一眼她的男服,气得胡须乱颤,&ldo;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徐某怕是不敢当,我没有你这样鲜廉寡耻的女儿!&rdo;
张氏忙扶住徐谓,关切道:&ldo;郎君,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再说南风年纪不小了,你这样责骂她,叫她掩面往哪儿放?&rdo;
徐南风已习惯了张氏的两面三刀。她垂下眼站在徐谓面前,嘴角弯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嘲讽的弧度。
徐谓指着徐南风喝道:&ldo;脱了你这身不三不四的衣裳,去祠堂前罚跪,今日不许你吃饭!&rdo;
&ldo;是。&rdo;徐南风眼中没有什么波澜,低头行了礼,转身朝祠堂走去。
她在祠堂中,对着徐家先祖的灵位跪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入夜时分,叶娘的侍婢彩云偷偷给她送了一块煎饼,徐南风背脊挺直地跪在团蒲上,没有伸手去接彩云递过来的杂粮饼。
摇曳昏暗的烛火中,徐南风目光清朗,绯唇紧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她开口唤住要起身的彩云,哑声道:&ldo;彩云,你去云麾杨将军府上走一趟,就说他白天所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rdo;
彩云揉着昏昏欲睡的眼,有些迷茫道:&ldo;啊,何事答应了?&rdo;
南风眼睛有些发红。顿了顿,她贝齿将唇瓣咬得发白,半晌才微颤着说:&ldo;你尽管照我说的告诉他,他自会明白。记住,一定要亲口跟杨将军说,别人代传都不行。&rdo;
&ldo;哦,现在就去么?&rdo;
&ldo;立刻,马上。&rdo;
第4章纪王
徐南风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楼下的说书人正说到了杨家军平寇的高-cháo部分,引来茶客一声高于一声的叫好,但徐南风一句也没能听进去。
她面色平静地望着兽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食指指腹敲打着案几,泄露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
今日杨将军做媒,约她来茶楼与纪王小见一面,亲事能不能成全看缘分。徐南风觉得自己也真够离经叛道,还未出阁,便瞒着父母面见外男,若是徐谓知道了,定要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