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看病要紧,我先给你垫上。让郎中等等,我回去取钱,那钩藤我也让我家相公去买,你只要好好照顾你娘就行了。”冷凝霜说着,招呼远远站着等候的白兔过来,道,“你跟我回家拿了钱去镇上买几钱钩藤。到里正家借头驴骑着去吧,我看姚大娘气得不轻,你快去快回。也好能早点喝上药。”
白兔点头答应。拿了钱上里正家借驴去了。
送走郎中。姚仙仙坐在屋里给姚氏捶腿揉胸、百般劝解,姚氏却死活不肯看虎子一眼。于是虎子只能退出去跪在院子里,涕泪横流,哭得很厉害。冷凝霜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想也知道必是母子二人闹了矛盾,也就跟着粗浅地劝慰了几句。
不久,白兔买了钩藤回来,姚仙仙千恩万谢。去厨房浓浓地煎上一碗。冷凝霜让白兔先回家,自己陪着越发觉得呼吸艰难的姚氏。
药吃下去后,停了一会儿,姚氏方略觉安顿。姚仙仙也不敢再提虎子,劝说了一回,姚氏的肝气才渐渐平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出门时,虎子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见两人出来,慌忙问:
“姐。娘咋样了?”
姚仙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没给好脸。怒冲冲地道:
“还好,没让你给气死!你个混账东西,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不知足,隔三差五净给我出幺蛾子,娘本来身子就不好,你居然还敢顶嘴,我真快被你这个混犊子给气死了!给我老实地跪着,想想自己错哪儿了!”
虎子被骂得垂头缩脖,眼神里满是懊悔,呆呆地跪在院子里,像一只被重重打击过的小落水狗。冷凝霜问:
“你娘和虎子到底怎么了?”
“别提了,嫂子,你说那小子,他居然学会了撒谎!之前他总是说要去镇上的书铺看书,我娘以为他转性了,开始一心想念书了,当时还挺高兴,就让他去了。谁知道他根本没去念书,竟是上矿场打零工去了!还有更离谱的,前一阵,他还在大半夜里等我们都睡着了,自己去北山铁矿分拣矿石赚钱!多亏赵大叔在矿上听人说起,觉得像虎子,留心打听,才告诉了我娘。当时把我娘气得!结果他居然说他不想念书,想去矿上当矿工。我爹就是在矿上被石头砸死的,爹过世后,我娘一直不许虎子和大福接近北山,结果虎子却还是……唉!长这么大,我娘也没那么打过他,这次是真伤心了!”
姚仙仙混乱地叹了口气,捂住额头,带着哭腔无奈地道:
“我算没辙了,嫂子,你说怎么样才能让虎子好好念书?他明明很聪明的,我爹生前就希望他将来能成材,别走矿工的老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虎子听见他姐姐的哭诉,头压得更低。
冷凝霜抱胸看了虎子一会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淡淡地说:
“如果他自己不想清楚,谁说什么都没用,就看他究竟是想为了自己,还是想为了这个家。”
姚仙仙一怔。
冷凝霜望着虎子僵硬的脊背,微笑道:
“打着‘希望能为家里减轻负担’的幌子,实际上却让家人这么伤心,这根本不是在帮家里,只是为了实现自我满足罢了,为了摆脱被当闲人养的自卑感,发泄被束缚住的愤怒,就任性地撕碎家人的关心和期望。迫切想实现自我价值,却又不敢堂堂正正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反而偷偷摸摸地逃避,去一味地蛮干,幼稚。”
虎子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冷凝霜笑道:“不过算了,反正本来也是个小孩子,就让他先好好想想吧。就算是小孩子,也需要冷静的时间。”
姚仙仙虽然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冷凝霜回了家,到了晚上,和白兔吃过饭,正一起在厨房刷碗,忽然,大门被从外边叩响。
白兔擦碗的手停下,疑惑地问:“这个时候谁啊?”刚想放了碗去开门。
冷凝霜拦下他,笑道:“我去开。”出了堂屋,走到院子里问:“谁呀?”
“师娘,是我。”虎子闷闷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
冷凝霜打开门,一直低着头的虎子有些怯懦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咬着嘴唇低声问:
“师娘,师父在吗?”
“在,进来吧。”冷凝霜侧身让他进来,复又关上大门。
虎子耷拉着脑袋跟着她进了堂屋,冷凝霜坐在正墙下的扶手椅上,托着腮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晚了。你来找你师父有什么事?你既然想去挖矿。你师父又不会挖矿。他教不了你了。”
虎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冷凝霜笑吟吟地问:“这是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随便就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