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一呆。
云止已举步而去。
&ldo;哎,和尚‐‐&rdo;她连忙小跑跟上,&ldo;不可以……&rdo;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ldo;不可以抛下我!&rdo;
云止蹙了蹙眉,停下步子望她,她的眼睛里泛着清凌凌的光,仿佛有一些其他的意味,他却并不能辨个分明。&ldo;姑娘……&rdo;
&ldo;不可以抛下我!&rdo;苏寂突然又道,&ldo;你如要抛下我,我会‐‐我会杀了你!&rdo;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骤然变得冷硬。
可是心底真的好委屈,委屈得她几乎要落泪,却只是垂下了眸,将脸往他僧袍上蹭了蹭,&ldo;和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走……&rdo;
云止低声道:&ldo;姑娘岂可时时心存杀念?&rdo;
她怔怔然抬起头,他的表情里仿佛含着许多分隐痛。
&ldo;姑娘曾说,愿一心向善,难道转眼即忘?&rdo;他又道,话音沉沉如夜色。
风林一片轻响,她轻轻开口:&ldo;这又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改的……&rdo;踢了踢脚下石子,放开他,便往玉家村方向走去,&ldo;我从五岁起便呆在沧海宫了,每天见的都是收钱杀人的生意,没有哪条人命不可以用银子估价的……何况我不杀人,别人便会来杀我……&rdo;
云止快步跟上了她,与她并肩而行,袍袖翻飞。
&ldo;姑娘不必害怕,&rdo;他忽然牵起了她的手,&ldo;贫僧必能救你出苦海。&rdo;
他的手坚定而温暖,她有些怔忡,手指轻微擦过他虎口上的茧,低声道:&ldo;萧遗哥哥……&rdo;
云止全身一震。
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又仿佛一切都听入耳中,大步向前,与她远开了几步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背影,长风撩乱她的发,她咬了咬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萧遗哥哥……并不愿意做她的萧遗哥哥,也并不愿意背负随这个名字而来的一切责任和苦痛。
他已经完全被佛祖给拐跑了。
她想。
玉家村的佛堂里,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仍在酣睡。
&ldo;师父。&rdo;云止在他身前跪下,将自己身上的一点碎银子并一些佛经俱放在他身边,而后又静静地凝望他半晌。
&ldo;你说什么?&rdo;苏寂不可置信,&ldo;这是你师父?这是朝露寺的高僧证缘?&rdo;
朝露寺乃淮扬大庙,证缘大师乃得道高僧,她生长扬州,当然是知道的;后来云止于转轮寺讲经,转轮寺放话便说他是朝露寺证缘大师云游四方的弟子,是以她脑筋转了几转,望着那嘴角流涎的痴呆老和尚,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云止静了静,却道:&ldo;不错。&rdo;
&ldo;和尚……&rdo;苏寂的目光渐渐软了下来,&ldo;你师父……是不是被人害成这样的?是谁害的,我去……我去替你出气。&rdo;本来想说&ldo;我去杀了他&rdo;,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圜。
云止轻声道:&ldo;是被贫僧害的。&rdo;
说完,他也没再看苏寂的表情,径自向老和尚拜了三拜,又给佛祖上了两炷香。
苏寂看得有趣,&ldo;我也来上一炷,好不好?&rdo;
云止却拦下了她没轻没重要去碰香炉的手,&ldo;不必了,贫僧上了两炷,便是求佛祖保佑你我二人。&rdo;
苏寂一怔,看向佛前那两炷香,仿佛相互偎依的人影,香烟袅袅,萦绕着盘旋着上升,于夜色中化为无形。
她一时便看得呆了。
&ldo;和尚,&rdo;走出佛堂时,她犹疑着道:&ldo;不管证缘大师出了什么事,你总不必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rdo;
&ldo;师父确是为贫僧所害。&rdo;云止的回答很平静。
平静的话音甫落,一道飞镖已沥风劈来,直直刺向云止的左眼!
&ldo;小池!&rdo;苏寂面色突变,身形疾闪,长剑出手,&ldo;铛&rdo;地一声格下了那枚飞镖,声音已冷凝成冰,&ldo;出来!&rdo;
没有人出来。
&ldo;不出来,我便扒了你的皮!&rdo;苏寂的声音愈冷,冷如寒夜凄风,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在开玩笑,也没有人会将此时的她与片刻前那个娇憨顽劣的少女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