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阵子威武侯的书房总是亮着灯,一直到很晚。
每当路明非在边疆有新的消息,他总是在第一时间收到。
他人只是关注边疆那个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为他所取得的功业赞叹,猜着他能在几年内封侯,是的,没有人怀疑他会封侯,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但威武侯看到的都是这位年轻将军受的伤,多少次深陷敌军,多少次险死还生,夫人又与他哭了几次,要他一定叫路明非回来,夫人知道的,以自家侯爷的手腕,调一名边疆小将回京述职,并非难事。
威武侯无动于衷。
他只是道。
“非儿在做正事,你我为人父母,不可拖累于他。”
“不可拖累!”
威武侯夫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是非儿,是你的儿子啊!”
“当年你在沙场,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在佛前磕长头,庙里的长明灯几年来没一天断过。”
“你回京了,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欢天喜地的,可如今,替你担心完,还要替非儿担心!”
“你们这对父子!你们这对父子!”
她摇头。
“我就是上辈子欠你们俩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威武侯冷硬的面色也露出一抹动容。
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一句“苦了你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虽是父子,但威武侯与路明非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一个甘愿为国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一个则是江山如画,不如美人如花。
借着灯光,威武侯再次审视起塞外地图。
粮草已尽,但这并非就是绝路,他心中就有好几个战法,比如可以学习游牧民族,一路打一路抢,自己没粮草,无妨,敌人有就是了。
但使用这般的战法,统帅之人的谋略能力倒是无关紧要,更为看重的还是个人勇武,得有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率领士卒冲锋陷阵,这将军便好比是矛,只要矛的刃足够锋利,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可惜,威武侯手下并无这般人物。
他又想起了路明非。
世人都说冠军侯个人武力乃天下第一,或许是出于父亲的奇怪心理,威武侯对什么天下第一始终抱有怀疑,父亲就是这样的,面对子女取得的成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骄傲自豪,可若是子女的成就超过了其想象的限度,心理便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大约会这样想,不就是那家伙么,多大了还会尿床的臭小子,成了天下第一?少开玩笑了!
所以了,在威武侯心中,就自家那不成器的孩子,天下第一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过能打确实很能打,臭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正经看过一页兵书,最后还能军功封侯,这点拳脚上的功夫,威武侯还是得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他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就这般一个人在营帐中坐了许久。
威武侯恍然回神。
他奇怪于自己这是怎么了。
分明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回忆起过往了?
说来,非儿的妻子,是叫绘梨衣吧。
上次见过一面,给威武侯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是个好姑娘。
夫人老是念叨着他们俩何时能诞子,何时能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