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沉默了一会,想起傍晚时她听到那个消息时的反应‐‐没有一句话,脸色在夕阳下泛出不详的色泽,身子就像竹子一节节被砍断那样瘫在地上,昏了过去。此时的陆筠再不见傍晚时的紧张,走到她身边坐下,镇定得让人觉得诡异和不安。
整个山村都寂静地睡着了,远处有些微的蝉鸣蛐蛐的叫声。四周除了空旷还是空旷,夜晚深得没有底,风蹑手蹑脚的走路,像是树木的叹息。cháo湿而温暖的空气迎面袭来。
吴雨忍了一会,还是问:&ldo;你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rdo;
陆筠这时才注意到光滑的脚背,她皱着眉头,仿佛是费力的想了想发生的什么事情,最后才迟疑地说:&ldo;……大概是忘了。&rdo;
吴雨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去看她,正是满月前后,月亮犹如玉盘悬挂在天上,皎洁如玉,那种光芒涂到陆筠的脸上,诡异的有了种荧荧的光彩,夺目但毫不刺眼。她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苍白的皮肤居然有光泽,或许那是月光的渲染;眸子就像两颗带着露水的葡萄,或许那是星星落到了眼睛里。
吴雨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复杂,又酸又苦。她沉默了半晌,踢着地上的几粒小石子,慢慢说:&ldo;你的确很漂亮,比新闻里说的更漂亮,难怪阿哥那么爱你,爱到把自己的命换给你。&rdo;
那天晚上吴维以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脑子里回放着,就像录音带一样。片刻后陆筠抬起头,伸手扳过吴雨的肩膀,定定地说:&ldo;你爷爷既然能算出我们的命运,那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见到维以?招魂还是其他的?&rdo;
月光下,吴雨绽开一个很像哭的笑容,不过声音里则一点笑意也无:&ldo;你对这些事情的接受能力比我想象的好。&rdo;
&ldo;我想起来了。&rdo;
&ldo;什么?&rdo;
&ldo;地震时的,维以失踪的当天晚上的事情,&rdo;陆筠眼神僵直,&ldo;我那时候大概是要死了,他说他会让我活下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现在想起来,可以是他把我的记忆抹去了或者是催眠了吧。&rdo;
吴雨并不意外地苦笑:&ldo;阿哥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rdo;
陆筠怔怔许多,从嗓子眼挤出一个&ldo;嗯&rdo;字。
虽然轻描淡写地回答,可心里犹如刀割,悔恨绝望如同cháo水般淹没了她。那么多往事历历在目,争前恐后地凌迟她。她没办法想象当时吴维以抱着她时的心态,他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他是经过怎么样的思想斗争才做了那个决定‐‐
换命,以身受劫。如果那时候挣扎着活下去就好了,如果自己没跑回到那些摇摇欲坠的危房里去就好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吴维以你怎么就不明白,生命才是最可贵的,活着才有希望啊。你怎么能一点希望都不留给我,让我苟延残喘地,用你的生命活着。
陆筠脸上青青白白,可目光却是不容置疑的,她问吴雨:&ldo;人死后会怎么样?如果我死了,会不会看到维以?&rdo;
&ldo;你疯了!&rdo;吴雨浑身一颤:&ldo;你在想什么!我阿哥救了你,你却想着寻死?死后的世界谁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想着怎么去找他,居然要寻死吗!你这个人的脑子是怎么回事,我真是看错你了!&rdo;
陆筠呆呆看着她,&ldo;那你说,我怎么找他?&rdo;
吴雨又急又恨,吼她:&ldo;谁告诉你他一定死了?&rdo;
陆筠瞠目结舌:&ldo;啊?你爷爷不是说……&rdo;
&ldo;是这么回事,阿哥帮你受了劫难,可他也未必死,&rdo;吴雨没好气的打断他,&ldo;不,有很大可能性他还活着。你都不想想我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要找到他,因为阿爷说的,他应该还活着。&rdo;
[三十一]
从沅西回来的第三天,陆筠主动给孟行修打了个电话,约他吃饭。收到这意料之外的邀请,孟行修有点惊讶,实际上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窝火,但听到陆筠清澈切略带哀求甚至还有点讨好之意的声音,很快答应下来,约好了时间地点。
陆筠诚心实意的想请他吃饭,连饭店都选了她知识范畴里最好的一家,环境美得不行。两人有心缓解尴尬,因此那顿饭两人吃得非常和谐。
孟行修感慨,问她:&ldo;还是应该多休息才对,你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rdo;
陆筠微微一笑,说了正事,&ldo;是这样的,我想找你帮个忙。&rdo;
&ldo;什么?&rdo;
陆筠停了停,从挎包里取出个信封,有从信封里抽出张折好的白纸,递给孟行修:&ldo;这是两年前那场地震后,咱们国家派到巴基斯坦的几十支医疗队的名单,我在网上找到的。但是只有这个名单,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派驻了哪里,打电话过去,又没有人理睬。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你,你爸爸是中心医院的院长,肯定跟全国各地的大医院都有联系,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rdo;
孟行修的目光在名单上扫了一眼,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奇怪陆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于是就问:&ldo;我可以帮你,你先告诉我原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