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兰姨忙应承着,要她改口不难,本来&ldo;姑奶奶&rdo;她就没喊习惯,她怕的是,&ldo;姑娘跟世子成亲半月有余,万一肚子里已经有了……&rdo;
俞宛秋倒没想到这茬。冷不丁被人当面提出,一下子涨红了脸,低着头说:&ldo;哪有那么容易的?你别冤枉操些心。&rdo;
兰姨笑了笑没吭声,其实她也只是有一点点担心,毕竟姑娘年纪还小,怀上的可能性不大。
&ldo;还有……&rdo;俞宛秋附在兰姨耳边说了一番话,说得兰姨连连点头,觉得姑娘实在是聪明,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的确,如果姑娘病入膏肓,不仅可以减少俞家人的加害之心,朝廷密探也不会怀疑她和世子有什么关系,一个痨病秧子,世子怎么会要?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她们让马车在镇外停了一会,打发车夫去杂货铺买了一些东西,其中包括小镇粗制的蜡烛。
于是出现在俞家大门口的俞宛秋,是一个脸色蜡黄,走路歪歪倒倒的病弱女子,兰姨一面伸手去马车里搀扶一面不停地说:&ldo;姑娘,您慢点,站急了小心头晕,慢点。慢点,哎哟。&rdo;
站立不稳的主子差点把辱母带倒在地,这就是听到消息后赶出来的俞家人第一眼看到的情景。
&ldo;秋儿,你这是怎么啦?&rdo;为首的是一位五旬左右的男人,兰姨悄悄在俞宛秋耳边说了两个字,俞宛秋挣开兰姨的手就要跪下见礼:&ldo;请大伯父……安&rdo;,安字未出口,人已伏在地上咳个不停,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ldo;快把十七姑娘扶进去啊&rdo;,大伯父楞了半晌,才想起来招呼人。
涌在门口张望的仆妇七手八脚地把俞宛秋从地上拉起来。半搂半扶着进了门。
俞家的一帮男人面面相觑,前不久才听说这丫头去找何庄头收租子,怎么才半月不见,就成了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俞家四老爷小声嘀咕:&ldo;不会是痨病吧?咳成那样。要真是这病,家里可留她不得,会过人的。&rdo;
几位叔伯同时皱眉,最后还是大老爷发话道:&ldo;她只是咳,又没见血,应该不是痨病。你们先别嚷嚷,弄得家宅不宁,等请大夫过来看了再说。&rdo;痨病之人,府里肯定不能留,但也得先接进去,伺机搜出她身上的田契。不然她死在外面,遗产被家仆卷走了,他们俞家这些至亲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三老爷一向以谨慎著称,冷冷地出言提醒:&ldo;你们别忘了,前不久,她还派出王府的护院来收租,把何勇那厮吓得半死。听说不仅交齐了租金,还送了护院五百两现银子,求他们在丫头面前美言,别换庄头。&rdo;
几个人想到田契,再想到一年上万两的租金,立刻收起了胆小怕痨之心,一头道:&ldo;对,就按大哥说的,先请大夫来诊病。就算是痨病,把她单独送到毓秀斋住着,端茶递水让她的辱娘服侍,我们不进去,也没那么容易过病。&rdo;
几个人商量妥当,一起走到上房,老远就听见老太太的哭声,喊着&ldo;儿啊,肉啊,我可怜的心肝啊&rdo;。几位伯母婶娘,十几位堂嫂,十几位堂姐堂妹堂侄女围在一旁,个个跟着流泪,场面煞是感人。
只有自家人才看得懂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这丫头可不只有地契,她爹生前还买了好几间铺子,肯定都落到她手里了。至于现银就更不用说,起码是十万之数,说不定有几十万两,这是地地道道的财神啊。
老太太哭毕,远远地隔着茶几问:&ldo;秋儿,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月初你到镇上来,不是还好好的吗?&rdo;
俞宛秋还没开口,兰姨蹲身道:&ldo;回老太太的话,姑娘自八岁那年从这里走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年才能下地,后来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撑着做点事。上次来祁阳,路上遇到风雨,又被何庄头欺辱,把病根诱发了。姑娘心知靠她自己肯定收不回租子,幸好在南府时偶尔和安南太妃相识,便回去求她帮忙,派了几个护院来收租。租子是收回了,姑娘自己的病却越来越重,本不应长途跋涉,可姑娘想念父亲母亲住过的宅子,跟奴婢说,如果能在毓秀斋住上几日,死……死了也甘心。奴婢拗不过,只好带姑娘来了,还请老太太恕罪,是奴婢没照顾好姑娘。&rdo;
老太太重新抹起了眼泪:&ldo;我的儿,你怎么这样命苦?安南太妃都肯派出王府的护院替你出头了,说明她很喜欢你,若是能……唉。&rdo;
这时有个慡脆的声音道:&ldo;老太太,我看十七妹着实乏了,还是让她歇着去吧。反正十七妹回了家,以后坐在一起拉家常的日子有的是。&rdo;
俞宛秋抬头看了一眼,那穿着打扮和气势,估摸着是王熙凤之流的人物。
老太太便道:&ldo;毓秀斋一下子收拾不出来,把秋儿先送到和乐园住一晚吧。&rdo;
&ldo;那秋儿就先告退了&rdo;,俞宛秋转过身的同时,掏出手帕捂住嘴,又是一顿狂咳。咳得身后刚才还含笑道别的众亲眷个个以袖掩鼻,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
钱跟命比起来,还是命要紧些,看来以后还是少接近那痨病鬼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