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贪狼抱着自己的双臂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是在看绿薨三人,又或者是在看着我们。
活生生的悲剧。
人的悲伤往往分成两种,一种是目睹,一种是耳闻,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人伤心玉绝,但往往耳闻却不能亲眼目睹的人心中有一种永远的遗憾,那便是没有见到宁自己伤心玉绝已经死去的亲人最后一面。人永远都没有办法满足的,在没有亲眼见到时候,总是在心里愧疚为何不能见到亲人死前最后一面,留下一辈子的伤痛,但如果能够亲眼目睹亲人之死,那么心里那道伤口更深更重,永远都流着鲜血,伤口无法愈合。这时候,又会抱怨老天,为何要让他们离自己而去?为何不带走他们的时候,一同带走自己。
其实,死去的人是最幸福的,他们已经没有思想,无法怀念,无法感觉到活着之人每日思念他们的那种伤痛之情。
许久,我们三人终于感觉不到卦衣身体在挣扎之后,将他松开,蹲坐在一旁,盯着这个突然之间就失去同伴、属下的轩部第四代统领,就算他没有了那把黑皮龙牙刀,可这里的人,乃至于全东陆活着的、死去的轩部刺客都依旧当他是轩部的统领,没有二心,不认二人。
卦衣躺在大漠之上,瞪大眼睛盯着天空,好像是与老天在对话,询问着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那具在大漠之中强撑着身体走了几天,终于跟随丧鹰找到卦衣,告知实情的刺客尸体就在他的旁边。卦衣一只手搭在那具尸体的胸口,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但又听不见他的语音声。
这一刻,整个世界是无声的,我自己连风声都没有听见,甚至觉察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能体会到此刻卦衣的心情,这与我在武都城战役结束之后,看到的,听到的,感受的完全一样。
《潜夫论巫列》‐‐凡人吉凶,以行为主,以命为决。
[第一百四十五回]忘却的背叛
那个午后,卦衣一直躺在大漠之上不起,我们三人围坐在他的身边,看着烈日从头顶落下,来到地平线处,随后又换上夜晚的那轮弯月,那夜的月光很明亮,洒在大漠之上,将大漠照得一片白亮。风很大,却似乎根本吹不动躺在地上的卦衣,就连他头顶的发枝都没有被风撩动起来,但风带着沙子很快就淹没了他半个身体,同时也将那名已经死去的刺客身体完全掩盖在了黄沙之下。
月升之后,贪狼来到我们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我们三人,而绿薨则一直站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她身后的两人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去,就好像从始到终那里就只站着她一人。
&ldo;主公。&rdo;
一个声音从大漠之中响起,我半响才反应过来那是卦衣的声音,忙偏头看去。卦衣盯着黑色的天空,问我:&ldo;什么叫背叛?&rdo;
&ldo;背叛可大可小,按照事情发展的不同……&rdo;
&ldo;主公,这些只是陈词滥调,能够说得通俗易懂一些吗?&rdo;卦衣打断我的话,却很平静。
张生和尤幽情都没有说话,尤幽情抱着自己的双膝面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张生则盘腿闭上双眼,似乎在打坐,让自己静心。
&ldo;我只会那样说话,你知道的。&rdo;我无奈地回答道,实在不应该如何安慰卦衣,如果他需要得到安慰的话。
&ldo;我想起若干年前,我第一次被统领带回地下皇陵时,我还很害怕见到光明,就连白天,都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因为我害怕被人认出来,我是个杀人犯,双手都是别人的鲜血,无辜者的鲜血,那时候统领告诉我‐‐不要惧怕光明,这天下之所以有黑暗,就是因为那是迎接光明前所必须经过的一个漫长地过程。&rdo;
&ldo;嗯。&rdo;我应声道。
卦衣侧过头来:&ldo;在武都城备战时,我一心认为你就是那个可以带领天下人走出黑暗,迎接光明的人,我从未在心中问过你是否属于一个天下的明主,因为你自己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主子,我们的主公,将我们当朋友是吧?&rdo;
我点头:&ldo;对,朋友。&rdo;
&ldo;我也把你当朋友,可无论怎样,我将你当主公,我们可以是朋友,但从礼仪之上,依然有上下之分,我们之间也许存在利用,但不可存在背叛,对吧?&rdo;
&ldo;对,没有背叛。&rdo;
&ldo;我不希望有背叛。&rdo;
我道:&ldo;我也不希望,但背叛总是会发生的。&rdo;
卦衣终于起身来:&ldo;但有些时候,某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因为背叛而导致,而是因为信任而导致,自以为是……&rdo;
卦衣起身,从我身边走过,随后在绿薨不远处停住脚步道:&ldo;轩部人马的行踪,在这里除了那个贪狼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张生、尤幽情以及主公,我十分信任,在这之前,对你也十分信任,我认为你是我们的伙伴,但我错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能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来,而这天下除了军队之外,唯一能够在短时间内动用大批人力物力对抗我们的,只有风满楼的刺客,特别是在这大漠边缘的泉眼城中。&rdo;
&ldo;你说得太多了。&rdo;绿薨淡淡地说,&ldo;我承认,是我泄露的消息,你不是告诉过我,自己已经不再是轩部的统领吗?那我就将新轩部让给你,我退居幕后,做你的影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