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甲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到那些军士的耳朵中,顿时就被震天的枪声所掩盖,在那些倒地死去的天启军军士旁边,还有前些日子突袭北陆关还没有抢回来的铁甲卫军士的尸体,尸体盔甲上插着的那些红香已经被全数踩断,遍地都是红色的断香,和关下天启军流出的鲜血混成一片。
宋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辆攻城车旁边,就站在那,也不躲闪,甚至很期待关上的皓月国火枪兵开枪将他打死,自己也不用再背负这样的苦难。
丁甲回头看着宋先,宋先却没有看他,只是不停地深呼吸,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往左右两边看去,只能看见穿着黑色铠甲的铁甲卫军士已冲锋到了关下,用最原始的办法想爬上城墙,可每当他们爬到一半时,枪口就从百姓人群中的缝隙中伸出来,对着下面乱枪齐发……
堆起来,又倒下去,倒下去又堆起来。
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攻城办法对这座关卡来说,丝毫不起作用,在枪声中还混杂着皓月国军士的嘲笑声。
这是战争?这简直就是屠宰场,战役进行到现在,皓月国的兵力损失为零,而天启军和铁甲卫则已经折损过半,只是短短的不到半天时间。
「走啊回去撤军回去你们攻不进去的」宋先对丁甲大声吼道。
丁甲盯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就算自己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可没有接到廖荒的指示,也相当于拿了一张没有盖大印的圣旨。
对丁甲来说,这是一个不公平的战场,也许在一天之前,宋先也有相同的想法,可战争无非就是打个你死我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既然是战争,哪还有讲究公平的?难不成皓月国大军还应该等待天启军和铁甲卫和他们拥有同等实力的火器后,两军拉开阵势正式交战?不,那样的话就不叫战争,甚至连演习都算不上,只能是一群跳梁小丑的把戏。
关上,轩竹斐透过城墙上那些北陆百姓身体间的缝隙,看着站在关下根本不躲避的宋先,招手让岳翎炎上前,指着宋先说:「传令下去,不要伤害这个家伙,他活着还有用,等他到关下,就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那不是放敌军进来?」岳翎炎看着远处整齐列队的骑兵,骑兵的速度很快,就算是炮火和枪弹也不能全部阻止他们,瞬间就可以冲进大门
「不。」轩竹斐带着笑,「他们绝对不会进关内来,我自有办法。」
说完,轩竹斐拍了拍跟前站在城墙上的那名北陆人:「总旗本,这些东陆猪威力可比炮弹还大,清楚这一点,才有可能战无不胜」
岳翎炎点头,传令给不远处的旗本卫,旗本卫立即遣人分头去告知周围的火枪兵,同时叮嘱火炮手,将火炮的炮口调高,对准远处,担心骑兵突然冲杀过来。
关下,回到阵营中的廖荒、远虎和霍雷三人爬上高台,都看着慢慢走向关下大门的宋先,替他捏了一把汗,担心他还没有走到关下大门,就会被乱枪打死,可奇怪的是关上的皓月国火枪兵的子弹好像都故意避开宋先,只打天启军和铁甲卫的军士。
「两位将军,撤军吧,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图加伤亡。」霍雷靠着高台的栏杆坐下。
廖荒看着远虎,远虎沉默一阵后,反问霍雷:「如果现在撤军,那接下来怎么办?围死北陆关?困住他们?」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按照规矩,你应该飞书一封回京城,奏明皇上,询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霍雷淡淡地说。
远虎皱着眉头摇摇头:「不行,这样做只能将把柄交到天佑宗的手中,说不定连我这个统领一职都会被借口撤掉。」
「你脑子里面装的全是豆腐渣吗?你难道不会在奏折中写,与皓月国外贼在北陆关下遭遇后,首战大捷,杀敌几千,贼寇返回北陆关中,坚守不出。」霍雷说,盯着远虎的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从愁容转变成为怒容。
远虎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一把抓起霍雷,指着北陆关下那遍地的尸体喝道:「大捷?这是大捷?你眼睛瞎了?」
霍雷并不生气,也不挣脱开,只是看着远虎的双眼淡淡地说:「将军,你是想授人以柄,还是留得时间,寻求解决的办法?」
廖荒此时抓住远虎的手说:「霍将军的话没错,别忘了,你还是大滝皇朝铁甲卫的将军,和我不同,一纸诏书下来,我可以当做废纸,但是你能行吗?就算你能行,你下面的军士行吗?你自己都说过,很多新军士都来自于京城的士族,既是士族肯定都与皇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远将军,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服气,反了,你认为下面的那些铁甲卫军士会跟着你一同反了吗?不会,大多数人还有家人在京城之中,一旦铁甲卫出了任何状况,得利的只是皓月国还有天佑宗,对战局有很大的影响,如今我们只能罢战退兵几十里甚至上百里,重新整顿,随后引蛇出洞」霍雷这时抓住了远虎的手,但没有用力。
远虎低头看着廖荒和霍雷的两只手,终于松开了霍雷,说:「谎报军情是死罪。」
「战败也是死罪,横竖都是死,但前者可以让你有周旋的余地,你怎么选择?」霍雷问,廖荒也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远虎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荣的铁甲卫统领一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沉重的累赘。其实,他心中很清楚,谎报军情,好大喜功对大滝皇朝的军队来说,多年来几乎都成为了一个无耻下作的传统,很多将领为了保命保住自己的荣誉,甚至不惜杀良冒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