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
燕宁康看着她,看着这个从前被他当作是男儿的顾令仪,她仍旧是一身轻薄的男装打扮,但不知为何却再也遮不住衣衫下的身躯,她是那样的纤细而玲珑,叫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个妙龄女子。
“如果我们能生在一家做兄妹的话,或许我不会想这么多。如果我不是遗腹子的话,或许我也不会为了父亲的意愿做这么多,至少他知道他有的到底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女儿,他不会给我留那么多,对于女儿来讲不合常理的期盼。那样我就不会,和你纠缠得这么深。”顾令仪抿着嘴唇,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我父亲的意愿,我已做了十六年了,只剩下两件,第一件事他希望我考个状元,但我着实是考不得状元的,这件事我做不了。第二件事是,他希望我嫁个良人。”
燕宁康大脑里轰地一声。
“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爹爹说,我在太学里待得够久了,再待下去,怕是就要脱不得身了。我原先的打算是,去岁末我就要找一个借口退了太学,回蜀地去成亲,这样你永远记得你有一个唤做顾令仪的至交好友,而不是一个用假身份欺骗于你的女子。可仲清要成亲了,我们相处那么久,我总归得去观礼才行,结果就叫你发现了。”
“不是的……”燕宁康喃喃道:“我早先就发现了,去岁,或是前年我就发现了……”
他是在自欺欺人。
“那看来还是我伪装的不够好。”顾令仪背过身去,用手帕擦了脸上的泪,又转过来,轻声问道:“燕宁康,我问你,我长得好不好看?”
“……你长得好看,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好看极了。”
“便是只靠着这一张脸,我也能嫁一个好人家,是不是?”
“……是。”
“所以我名声坏一点,也没什么,是不是。”
燕宁康说不出话来。他不能应是,但不应也不对,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要怎么面对顾令仪即将要说的那句话——
“我得成亲了。
“就像你在担忧燕二哥和寿安郡主的事情一样,因为寿安郡主的年岁到了。我的年岁也到了,我得成亲了。”
顾令仪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的……我没有担忧这个,我一开始想说的就不是这个……”燕宁康咬着牙,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片混乱,他应该劝一劝顾令仪再斟酌一些,再考虑一些时间,可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事情,这是父母要考虑的,他们会问你是否愿意嫁这一家,是否看中了这个人,却不会问你,现在是不是想成亲。
“我知道,那是你临时找的借口。”顾令仪抿了抿嘴唇,将双手背在身后,交握在一起,又踮了踮脚,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左思右想之后才终于开口。
“我不想嫁一个陌生人。
“燕宁康,你能不能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 傅净之表字仲清,行二为仲,清净同义。
陈化表字明行,明者,明辨也,《说文》化,教行也。
燕宁康表字咏昌,咏字从长兄燕赵歌表字,《释名》:五达曰康。康,昌也。
孙恒表字北山,《尔雅》恒山为北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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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元初(六)
贾代保这一支在宁国公府并不受欢迎,连带着在整个贾氏宗族也几乎成了隐形人。自从贾代保断了腿之后郁郁而终,其独子贾敛自请分家,之后孤身出府,便再也没过宁国公府。
再之后宁国公府落魄,又被迫迁出建武坊,家主承不得宁国公爵位,也和他贾敛没有半点关系了。贾敛原以为这一支大约就这样了,再过几代怕是就和宁国公府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可贾敛有个走了大运的儿子。
得知一点内情的人都这么讲,贾琰是走了大运,侥幸被燕侯看重,侥幸被燕侯提拔,又侥幸被燕侯举荐给了长公主。不然他一个图有宁国公府血脉的落魄人,如何能一步登天,成了奉车都尉右部司马?除了走大运之外,还能如何解释?
这个小小的贾家坐落在长安城西南角,按东贵西贱南贫北富的不成文规矩,这里住的是整个长安城最落魄最下贱的人,如果人格的高低贵贱能以其出身和居住之所判定的话。但显然,作为宁国公府嫡系子孙的贾敛并非是下贱之人。
贾代保是宁国公府那一代唯一的嫡出,得父亲看重和喜爱,年少时天资聪颖,无论学问还是习武,都颇有余力,因而更被父亲看重。倘若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他该是能让宁国公府更近一步的人。世祖皇帝曾经夸赞贾代保有前汉冠军景桓侯的影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假以时日,可偏偏,没有那个时日。
荣国公府一连死了七个儿子,宁国公骇得几乎丧了胆,为了让嫡子活命,他亲手打断了贾代保的腿,也断送了贾代保的未来。
贾代保这条腿没能养好,再也不能骑马提枪。
宁国公悔恨交加,一病不起。
长子贾代化冷眼旁观,他看着过分偏爱的父亲带着遗憾过世,看着从小意气风发的幼弟断了半条脊梁,看着能再上一步的机会,被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