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梦游或做噩梦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如此逼真,使我根本无法把那些情景当成梦境去看待。然而爸爸却坚持说我是梦游了,她让妈妈去哄我入睡,然后自己也去睡觉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还正沉浸在睡梦中时,却突然被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叫声给惊醒了,我慌忙穿了衣服出了卧室去看,竟发现爸爸已经在吊扇上上吊死了。后来,来了许多人,他们把爸爸从吊扇上解了下来。再然后,警察也来了,他们向妈妈询问事情的发生经过。妈妈说:“昨天晚上回来时还好好的,我在哄女儿睡觉后,回到卧室,他已经睡着了,半夜里,我起过一次床,那时他还在床上熟睡,但到今天早上我起床时,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我出了卧室一看,他已经挂在了吊扇上。”警察又问妈妈:“你丈夫在哪里工作?”妈妈回答说:“在我们市里的大学当教师,教授西方现代文学的。”那警察沉思了一会儿后,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一个月前,那所学校里也有一个女孩上吊自杀了,她学的就是文学专业。”这时,我对着警察喊起来,我说:“是一个女孩吊死了我爸爸,昨晚我看到了,是那个女孩杀了我爸爸!”那个警察惊讶地看着我问:“你看到了,你在哪里看到的?”我说:“就在我家里。”这时,我妈妈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翠丝你胡说什么,昨晚你在睡觉。”然后妈妈又回过头对那位警察说:“警察同志,对不起,这孩子有梦游症,是他们郑家遗传的梦游症,大概她昨晚又做噩梦了。”警察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不会把一个八九岁女孩的梦话当真的。”我无比气愤地对着那个警察大声叫喊:“我早就满九岁了,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岁了。”听了我的话,那个警察竟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是被我幼稚的言语和行为给逗乐了。事后没多久,妈妈就找人拆掉了天花板上的吊扇,她说:“我不能让这个吊扇继续挂在那里了,它给我的感觉太不吉祥了,我每次看到他,就仍觉得孩子的爸爸仍然挂在那里。看来今年我要买台落地式电扇了。”而不管那个警察和妈妈怎样不拿我的话当回事,我始终相信,爸爸的死一定和那个女孩有关系;于是,我就想,我应该找到她,问她个清楚,她为什么要害死我爸爸。但我该到哪里去找她?我甚至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我连一点的头绪都没有。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后,她就找上了我。那晚我感觉自己刚入睡不久,就有什么冰凉而滑腻的东西爬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想爬起来赶走它,但身子和四肢完全不听使唤,这不由得使我害怕起来。于是,我就努力挣扎,但耗费了许多力气后,我只睁开了一双眼睛,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的景象几乎使自己肝胆俱裂,我看到的是一条身子细长的蛇,它身体的颜色是白的,此时它身体的一部分已经缠绕在了我的脖子上,而脑袋高高抬起,正用一双闪烁着微微荧光的小眼睛,紧盯着我的面孔。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昏死过去了,但我最终还是大叫着坐起身来我终于挣脱了,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噩梦。但很快我就发现,屋子里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就站在我的床前。几秒钟后,在我适应室内的昏暗时,我终于在依稀可辨中看到我的床前站着一个女孩;尽管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她白色t恤和一头长发的特征是那样的明显,使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害死我爸爸的那个女孩。她是怎么进到我家里的?自爸爸死后,我妈妈就为房门加了一把锁,说是为了防备盗贼。想到这里时,刚才已经消失的恐惧感又开始在我的心里蔓延开来。但我还是壮着胆子打开了我床头的台灯,台灯的瓦数并不是太高,照的范围也不大,大部分时间里,我只是拿它在睡前看书用的。但现在在台灯的光照下,我又一次看清楚了她,青紫色的面孔上,挂着一丝邪恶、冷酷而扭曲的狞笑,如果不是因为这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恐怖表情,她的确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然后我目光下移,看到了她脖颈上的那段绳子,那是一段很细的白色尼龙绳,打了一个活结的一段就挂在她的脖子上,而另一端长长地垂下来,拖在地面上。我本来想要问她: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爸爸?但话到嘴边时,不知为什么,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了。相反,我并没有看到她开口,却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仿佛那声音就是从我的脑壳里发出的一样,她说:“小妹妹,来跟我玩吧!”然后,她脸上的恐怖表情竟很快就消失了,脸色也恢复成了一张光洁而白皙俏丽面孔。接着,她又说:“小妹妹,别怕,来跟我玩。”这时,我竟莫名其妙地开始喜欢她了。看着她转身向外走去,我竟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跟着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当我走到客厅里时,我才发现她走路的样子非常奇怪:她看上去轻盈极了,就像是一阵风吹起的一片枯叶一样,她竟是飘着走路的,因此,在倏忽间,她就到了门口。而这时的我,心里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的害怕了,反而对她充满着好奇。我看着她直接就从门上穿了过去,也赶紧追上去,打开门时,看到她已经到了我家门前20米外的那片空地上。她站在那里向我招手。于是,我追了过去。那片空地的边缘是一个小公园,小公园里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树木。当我追到那片空地上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小公园的一株树下。这时,她又向我招手:“小妹妹,快过来呀!”于是我又向她走去,在就要走到她的面前时,我发现,她脖子上的绳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解了下来,拿在手里,面带微笑看着我。这时候,我的爸爸突然凭空出现了,他一闪身挡在我的面前,对着那个女孩大声吼叫着:“坏女孩,滚开,不要靠近我女儿!”爸爸的突然出现让我愣住了,我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这时,那个女孩突然间又变了脸色:面孔扭曲,圆瞪的双眼流出了血水,她张大着嘴巴,露出惨白的牙齿,对着爸爸愤怒地嘶叫起来。这突然间的变化把我吓坏了,我一头扎在爸爸的怀里,抱紧爸爸哭叫起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拍打我的肩膀,我睁开了眼睛,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我的身后站着邻居阿姨和我的妈妈,而我的怀里抱着一株树,半坐在糙地上。妈妈一边向邻居阿姨道谢,一边解释说:“这孩子有梦游症,大概昨晚又犯了,谢谢你及时发现啊!”我抬头反驳妈妈说:“我没有梦游,我昨晚看到爸爸了!”【3】我的梦游症差不多就是从那一晚开始被我正式承认的,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有时候我能够记得发生过什么,但有时候我也会全无印象。至于那个女孩,在我的印象中,我再没有看到过。但有个诡异的夜晚,我把妈妈吓得够戗,那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手里提着一段尼龙绳出了屋子,来到那晚被我当成爸爸的那株树前,把尼龙绳结了一个活扣,又把另一端绑在一个树杈上,看样子我是打算要学我爸爸上吊,但好在我把脖子套进绳圈前,被妈妈发现了,她大呼小叫着冲出了屋子,叫醒了我。而此时的我,却对自己究竟做过什么浑然不觉毫无印象。这次事件后,妈妈决定带我去医院,但医生显然对我的这种状况也只能是束手无策,在四处奔波跑了多家医院后,我的情况仍然没有丝毫的好转。到后来,我进了中学,为了不耽搁我的学业,妈妈只好听从了我的建议,暂时放弃治疗。然后,一放就是这么多年,我进了高中,现在又进了大学,求医这件事,却再也时间去考虑了。在新宿舍里,几个室友也很通情达理,在得知了我有梦游症后,他们主动让出了两个下铺给我和表姐。在那个宿舍睡的第一周,因为是初入学,一直都在忙碌,所以每晚都觉得特别困,躺下就睡着了。但在第二周的某个夜晚,我因为吃零食吃坏了肚子,一整晚要几次地去厕所,宿舍楼的厕所并不远,楼道口第一间就是。那晚从熄灯时间算起,到第二天早上,我共去了六次厕所。六次中至少两次我都惊醒了表姐。按照我们的约定,不管是在任何时候,一旦我把表姐惊醒时,她首先要叫我的名字一声,如果我立刻就答应了,那就表示我是正常的,但如果我沉默不语,或者在嘴里咕哝些匪夷所思不着边际的话,那就十有八九是梦游症发作了,这时她就需要叫醒我,或者想办法把我弄回到床上去。那晚我当然听到了她叫我,并且我也清楚地记着,我及时给了她回应,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那晚我听到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在梦游。事情是从我第五次去厕所时开始的,我清楚地记着,那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钟,当我被肚子里一阵呼噜噜的喧闹声折磨醒后,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瞬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女人叹息声。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也就没有在意,但紧接着,门外又传来非常细微的嚓啦嚓啦的脚步声,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穿着拖鞋的人,在有意压低自己的走路声音。我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下,辨认出这声音正是往厕所的方向去的,于是我想,这或许是某个同学也在闹内急吧,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下了床,穿上拖鞋,然后打开了门,也就在我打开门跨出宿舍门口第一步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长发女孩,在楼道口一闪身进了厕所。我心想还不错,至少在深更半夜上厕所有伴了。想着时,我已经向厕所的方向走去,但在走到厕所门口时,我奇怪地发现,厕所里竟是一片黑暗,于是我想: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孩也太懒了吧,厕所里的灯是声控的,拍一巴掌就亮了,但这个女孩竟连这一巴掌都不舍得拍。我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一边举起双手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过后,灯立刻应声而亮。但这时我却发现厕所里不但安静无比,而且也看不到有任何人在的痕迹。我有些不相信,于是,连正事都没有顾得上去办,就弓着腰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仔细检查,几个隔间检查完了,也仍是没有发现一个人。我不禁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了:我明明看见一个女孩进来了,可厕所里居然没有人,厕所就这么一巴掌大小的地方,并且能够藏个人的地方也只有这几个隔间了,如果隔间里没有,她会藏到哪里去,上天了,钻进便器里了,或者压根就是我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