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爵是件大喜事,不少人都等着给这位新伯爵贺喜呢,沈家却以调防西北为由,只宴请了一日亲友便作罢,随即就低调地收拾起了行李。
许碧在年前入宫,见到了苏阮。
两人的肚子都已经有些显形,只是冬□□裳穿得厚,不是特别明显罢了。
&ldo;听说你这胎是个女儿‐‐&rdo;苏阮这一胎反应有些大,扶着腰既笑且叹,&ldo;皇上那日还说,我若生个儿子,正好做个亲家。&rdo;
许碧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苏阮:&ldo;姐姐可听说了,苏家伯父已在闽地筹建书院,还亲自去请当地有名的大儒出山?&rdo;苏老爷这辈子也总算做了件明白事。只是这事若做好了,苏阮肚子里的这位皇子,将来怕就是太子了。为太子求娶沈家女,与为随便哪个皇子求娶可是不同的。
苏阮微微垂下眼睛:&ldo;皇上告诉我什么,我就听什么。父亲能做件明白事,也是苏家大幸,将来受益的是苏氏子孙,我一个出嫁女,却是管不到的。&rdo;
许碧默然。苏阮一直看得明白,正因看得明白,才走得稳妥;但也正因看得太明白,才无所期待。明玉阁也好,交泰殿也好,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区别,她可做皇后,却永远做不了梅皇后。
不过,对苏阮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等到她生下皇子,皇帝会升她为妃,再过两年,就会立她为后。等她入主东宫的那日,这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少嫔妃会羡慕嫉妒得两眼血红,谁还会去细细分辨,此皇后与彼皇后有何不同?
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许碧还真心不怎么想结这个亲事,太子妃听起来尊贵无比,其实对女人来说却未必就是好归宿。不过,那也总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何况皇帝只是随口一说,也许到时候又另有考虑也说不定了。毕竟他若是自己不想要一个家族强盛的皇后,又怎会为太子娶个这样的妻子呢?
因是年下,许碧也不能久坐,与苏阮告别之后,便离了明玉阁。沈云殊计划出了正月就启程,那时许碧的身子还不算太沉重,可以慢慢地走,等到了西北天气也和暖了。唯一可虑的就是许碧要去西北生产,为此,他特地向皇帝讨了王太医随行。
至于沈夫人母女,则是要回杭州了。沈大将军在那边为沈云娇定了一门亲事。
若是依着沈夫人从前的脾性,多半是不肯的,毕竟她怎肯白来京城一趟呢?只是经了太后谋逆一事,沈夫人并沈云娇都几乎吓破了胆,这才觉得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君不见那几家原本依附太后而趾高气扬的人家,一夜间就纷纷倒台,有抄家者有流放者,个个都是祸及满门。
再看看那宁远伯,原本也是平平安安的日子,只因为想把女儿嫁给敬亲王就险些招祸上身,如今与梅家的亲事已然退了,举家都迁回了祖籍,再也不想什么袭爵了。
一门亲事便招来一家之祸,沈夫人不得不承认,沈大将军是对的。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能想她摊上这种事情该如何是好。至少将女儿嫁在江浙,就在自己身边,一家子团圆一处,她还放心些。
一场宫变,有身死家亡的,也有飞黄腾达的,有沉迷的,也有顿悟的,人生百态,莫过于此。
&ldo;大奶奶,是大姑娘……&rdo;身边的知雨忽然低声提醒。许碧一抬头,便见果然是许瑶迎面走了过来。
&ldo;妹妹成了伯夫人,就不理人了?&rdo;许瑶面色沉晦,开口便很冲,&ldo;难得进宫,也不去我那里坐坐,看看你外甥?&rdo;
&ldo;年下大姐姐事也多,我还得准备去西北,就不去惊扰小殿下了。&rdo;许碧并不接许瑶的话,那可是皇子,她一个外臣之妇,可不想论什么姨妈外甥的。
&ldo;你真要去西北?&rdo;许瑶满面惊讶。这消息她是听到了的,可并不相信。西北那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连年兵戈。别看今年把北狄人打退了,说不定过两年就又来了。哪个傻子放着京城这样繁华之地不住,要去西北?
&ldo;自然是真的。&rdo;许碧笑了一笑,&ldo;就如苏老爷如今已经在闽地办起了书院一样真。&rdo;而许良圃,仍旧在翰林院做他的闲散翰林,既无尺寸之功,却也不肯急流勇退。
&ldo;你傻了?&rdo;许瑶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失言,连忙掩饰,&ldo;你,你还有儿子,马上又要生产,你难道想让孩子跟你一起去西北受苦?&rdo;
&ldo;去西北难道就是受苦?&rdo;许碧笑着摇了摇头,&ldo;大姐姐在宫里安稳度日罢。人各有志,我却是更喜那海阔天空之处。待日后归来,给大姐姐送些西北特产。&rdo;
许瑶看着许碧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道:&ldo;傻子!&rdo;可是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却觉得眼眶一酸。许碧纵然是个傻子,可看起来对西北的生活充满了自信,而她,她还在这后宫之中坚持着,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许碧并没听见许瑶说什么,也不想听。她走出宫门,就看见自家的马车停在数丈之外,车辕上有个人懒懒散散地坐着,身上那新制的伯爵袍服都被撩在一边,只是远远看见她,便笑着跃下车辕,迎了过来。
许碧急走两步,也向那个人迎了上去。不管京城还是西北,不管春秋或是冬夏,有这个人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安居之处‐‐此心安处,即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