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早就是外强中干了,诺大的府邸也就摆在外面的这些东西能撑撑场面,哪经得起这些人这样的糟蹋,眼见得一件件珍贵的瓷器,一幅幅名家的字画,还有些传承了好几代人的家具、古董,在武昌候府这般恶奴们的淫威下,迅速的变成了一件件的垃圾。
锦大鹏金刀大马的坐在一个由奴才的后背搭成的椅子上,对安国公府破口大骂,竭尽所能的羞辱他们,杜如海在儿子家人的面前老脸丢尽了,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损失,心脏承受不住了,眼皮一翻,昏过去了……
剩下的杜永志虽然是安国公府的老大,但是因为女儿逃婚的缘故,躲锦大鹏还来不及呢,又怎敢上前去劝阻?杜永邦和杜永春跟锦大鹏身份相差悬殊,更不敢出头,因此,一家子像鹌鹑似的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看着锦大鹏在呈威风,却都无可奈何!
安国公府很大,负责打砸的下人们连一半都没砸完,就累得不行了,锦大鹏洋洋得意的站起身,一挥大手,”走,今儿且先回去歇歇,明儿接着来砸!“
这会儿,杜永邦和杜永春恨死大房的杜婉秋了,这该死丫头,给家里招来这么个祸害,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杜婉如和杜婉月也后悔了,她们原不该纵着杜婉秋出逃的,武昌候府在安国公府里砸烂的东西,远比杜婉秋带走的嫁妆多不知多少倍呢,特别是她家,也无辜的受到了牵连,家里的古董字画尽数被毁掉了,家具被砸烂,梳妆台上的首饰丢的丢,坏的坏,已经没有能带的出去的了,就连娘藏在私库里留着给她们当嫁妆的几匹蜀锦也给撕毁了……
今儿武昌候府砸的是安国公府的东院儿,嫡子嫡女们居住之所,西院儿庶子庶女们住的地方并没有被砸,廖姨娘听说了东院的事儿,急忙摘下金镯子,用金镯子熬了一碗水,命丫鬟将其装在食盒里,带着丫鬟去前院儿探望了。
这段日子,老爷待她很好,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争宠的心思了,她讨好老爷子不为别的,就是指望着哄好了老爷子,好让老爷子给月娘指门好亲事,让月娘下半身过得好一点儿,可若是老爷子有个好歹,他们一家子可就要落在大老爷他们的手里了,那时,月娘指不定被他们卖给谁呢?
她带着丫鬟,带着谦卑恭敬的表情走进了东院儿,进了院儿才发现,整个东院儿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杜家的三位老爷蔫头耷拉脑,像是被霜打了一般,坐在廊下的回廊里沉默着,谁都没有出声。
廖姨娘不敢多呆,悄悄的问了老爷子的所在,便安安静静的退下了。
老爷子被安置在了老夫人的屋儿里,老夫人王氏的屋子是东院唯一幸免被砸的地方,许是那些恶奴们怕刺激到老夫人惹上人命,所以这间屋子并没有进来砸。
廖氏进屋后,先向老夫人王氏行了礼,王氏嘴斜眼歪,话都说不清了,却呜呜呜的说着,甚至还想端着夫人的架子拿捏她。
廖氏只行了礼,没等她说出‘起来’二字,就自行起了身,到碧纱橱后去照顾老爷子了。
王氏气得呜呜直叫,瞪着碧纱橱的方向又是呃呃呀呀的喊,又是义愤填膺的捶床,老脸憋屈得通红,却无人理会她。
丫鬟们都是会看眼色的,谁都知道这位廖姨娘是老太爷目前做宠的人,谁敢得罪她?而且老夫人已经这样的,也没什么指望了,她们自然不会为了老夫人去得罪廖姨娘。
王老夫人现在的日子别提有多惨了,平日里,老夫人所出的三位爷鲜少来看老夫人,就算来了也都是一杯茶的功夫就离开,多一刻都不愿意呆;三位夫人见夫君都不理会,自己更是乐得撒手,彻底的坐起了甩手大掌柜,终日不见身影;从前几位小姐倒是日日陪在老夫人身边儿凑趣,从老夫人手里哄着哄那,不过从打老夫人病倒,几位小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院子里终日都是老夫人一人,挺在榻上咿咿呀呀。
时间久了,下人们也都不拿她当回事儿了,对她的大半儿指令视而不见,想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就像刚才,大家明明都隐隐的听到了老夫人斥责廖姨娘不该随便儿竟主母的屋子,可没有一个人为出头的,都装作听不清的样子,看着廖姨娘大摇大摆的进了碧纱橱!
王氏痛苦的躺在床上,嘴巴不灵光的骂着廖姨娘忘恩负义,顺带着骂安国公宠妾灭妻,可惜,无论她骂什么,骂出来的都是咦咦呀呀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就算有人听出来也没有理会她。
她唱了一会儿独角戏,彻底被别人无视了,廖姨娘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更不会将她视为对手,她绝望极了,闭了嘴,呜呜呜的哭起来……
不久,杜永邦和杜永志来了,哥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榻上情绪激动的老娘,直接去了老爹所在的碧纱橱里。
杜如海已经醒了,王氏咿咿呀呀的声音把他吵醒的,一醒来,就想起来杜婉秋的逃婚和锦大鹏撂下的狠话,不由得愁苦万分,哀叹连连!
廖姨娘体贴的把自己熬的水凑到他的嘴边儿,看着他喝下去,才放下心来。
”哎!多亏你了——“
杜如海拍了拍廖氏的手臂,心中感慨万千,相当年自己风流快活了一辈子,最后却是她来陪伴他!
”父亲,您醒了?“
杜永志大踏步的走进来,杜永邦跟在他的身后,补充了一句:”身子可好些了?“
杜如海叹了口气,道:”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些也是有的,只是武昌候去了吗?他有没有在说什么?“
杜英邦低下头,带着几分愧色,说:”儿子就是来找爹商量这事儿的……“
原来,锦大鹏刚刚离开安国公府,就在安国公府的大门口碰到了前来调解说和的护国大将军李凯峰,被李大将军拉扯到了附近的酒楼中,李将军委婉的请锦大鹏就此罢手,不要再报复杜家,然而锦大鹏却不愿意,杜家的女儿逃婚让他成了全大晋人的笑柄,武昌候府的脸都丢尽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回场子不可!
李大将军和锦大鹏想了半天,最后这样一个法子,安国公府和武昌候府三日后到婚礼照常举行,由安国公府再选出一位优秀的嫡小姐嫁给武昌候,那位小姐的才貌须得不逊于杜婉秋,而且嫁妆要比原来的嫁妆丰厚五倍才行!
付出五倍多嫁妆对安国公府来说虽然有点儿艰难,但是为了打发掉这个瘟神,大家俭省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就只是那位优秀的嫡小姐选谁呢?
大房倒还有一个嫡出的杜婉莹,但是年纪尚小,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及笄;二房东杜婉月和杜婉如虽说满十五岁了,但老二杜永邦说了,既然是大房的闺女跑了,就应该由大房的闺女替嫁,没理由她们惹祸,让二房来受苦,兄弟两个为这事儿争执了起来,特意跑来让安国公做主。
杜如海听闻此言,一张老脸顿时皱了起来。与武昌候府结亲,并不是嫁过一个女儿那么简单,这个女儿不仅要有清丽脱俗的美貌,还要有足够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不仅能坦然的面对锦大鹏那个残废变态,还要心思聪敏、应变力强,至少要有本事拿捏住那个瘟神才行,不然,就算是嫁过去了,暂时换取了安国公府的平安,也早晚会落得夫妻反目,给安国公府带来祸患的!
所以,杜婉莹和杜婉月、杜婉如根本就不符合这样的标准,杜如海也不会冒险让他们嫁进去,放眼望去,阖府里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女儿,除了杜婉秋,就只有二房的小女儿杜婉清。
杜婉清只有十三岁,自幼体弱多病,鲜少出来见人,但她聪明沉稳,睿智大气,而且无论是见解还是为人处世的作风,都比那三个强不是一星半点儿。
杜如海心中有了主意,便将自己的决定跟两个儿子说了,末了又对老二说:”为父知道你舍不得让清儿去嫁锦大鹏,清儿的资质嫁给了锦大鹏也的确委屈,可事从权益,咱们得罪了锦大鹏,如今已经命在旦夕,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卒,舍她一人,保全咱们安国公府,大不了,为父在别的地方补偿你……“
杜婉清做梦没想到,最后嫁给锦大鹏的人竟会是她,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