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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是我误会了从嘉。原来，我将他放在心上的同时，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来待我。只是我太猜忌，他不说破，我便枉顾了他的这番心思。我的睫毛垂下来，满眼cháo湿。

&ldo;从嘉，对不起，我不该发这样大的脾气。是我误会了你。&rdo;

从嘉揽着我的肩膀：&ldo;我怎会跟你计较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离开这座废园。&rdo;

&ldo;不，从嘉，我不离开这儿，&rdo;我坚定地望着他：&ldo;偌大的金陵皇城，惟有那些被视如冷宫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从前我想离开，是因为我希望能一直在你身边，我怕你见不到我，怕你会忘记我。但如今我明白你的心意便足够了。更何况，我这样的出身，是不该与你靠得太近的。&rdo;

从嘉有些急了，他说：&ldo;霓裳你为何至今还不明白！&rdo;

我截断他：&ldo;不明白的是你，你的霓裳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最好的道具。况且太弟的封号一旦撤消，立储便是早晚的事qg，如此紧要的关头，你更不可有半点的差池。&rdo;

&ldo;三皇叔不是已向父皇进言，拥立大皇兄为储君么？况且我原本就不想做什么太子。&rdo;

&ldo;但皇上对你青睐有佳。&rdo;

&ldo;我既然不愿意做，又何须顾虑太多。&rdo;

&ldo;燕王为人尖刻多疑，且城府很深。你三皇叔不但辞去太弟的封号，还上书请求皇上改立燕王为储君，这其中的曲折，你难道没有怀疑？&rdo;

从嘉缄默。

&ldo;那么，你四皇叔齐王景达呢？一直以来，他与燕王势如水火，明争暗斗，不也是觊觎皇位？你那些叔父兄弟们，只怕是没有一个不想做皇帝的。你以为你不争不抢便能置身事外么？对他们而言，任何一个人的存在都是威胁。皇宫里是没有井水不犯河水一说的。&rdo;

从嘉先是怔怔地看我，随后清浅地笑开，他握着我的手说：&ldo;你看我虽为皇子，懂的还不及你多，我是更不可做皇帝的。&rdo;

我狠狠地跺脚，哭笑不得。从嘉却又撒娇似的冲着我扮鬼脸：&ldo;好霓裳，你别生气了，我答应你，我会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以后凡事小心谨慎，你不希望我做的事qg，我便不做。这样可好？&rdo;

我叹一口气：&ldo;从嘉，你不愿意做的事qg我同样无法勉qiáng你，你只要保重自己就好。&rdo;

南唐元宗保大十四年，周世宗亲征南唐。

公元958年，南唐大赦，改元jiāo泰。

中主立燕王弘冀为太子，参决庶政。

我在这四方的荒凉院落里，对外界之事只能道听途说。我不知道弘冀与从嘉之间会否发生了什么，从嘉即使来，也不再对我提争权夺位之事。

他看我跳舞，我为他斟酒，梨花院落，夜色融融，江南的疏雨淡烟，便这样一日复一日被我们各怀心事地蹉跎。

直到有一天，绯色华衣的女子来找我。她说她姓周名蔷，从嘉喜欢叫她的小名，娥皇。

娥皇，娥皇，我呆呆地念，不知道是否就如同从嘉叫我霓裳那样。眼睛不由得酸酸涩涩地疼起来。蔷问我：&ldo;殿下有很久没来看你了吧？&rdo;

我笑：&ldo;他纵使不来，心里也是挂着我的。&rdo;我的神态语气，看起来似乎是在向蔷挑衅。但她也不恼，反倒好一阵唏嘘，然后幽幽地说：&ldo;你能否让从嘉放弃你？&rdo;

我浑身一颤：&ldo;为何？莫非从嘉有事？&rdo;

她摇头：&ldo;太子在宫中的耳目众多，更何况你这园子还是他的地方，从嘉来，必定有一天会招致祸端。&rdo;

&ldo;六皇妃，妤不过是一界舞娘，何来如此大的能耐？您未免太高估奴婢了。&rdo;说音一落，只听见啪的一声，手掌清清脆脆砸在我的右脸上。蔷怒了，她不但掴我的耳光，还指着我说我是妖jg。我冷冷地不断地笑。

&ldo;你太不了解从嘉了，若是说放便能轻易放下，他早该将我遗忘在这荒园里。&rdo;

&ldo;我不了解从嘉，但我了解你。因为我了解一个女人对所爱之人的执著，她是心甘qg愿要为他做出一切牺牲的。&rdo;

半晌，我无话。蔷的脸上有得胜的喜悦。

她知道，我败了。我也知道，对从嘉的爱让我对周围的事qg毫无胜算可言，我注定是他的依附，为他尝一切的委屈和痛苦，前路的生死未卜。

我就如花瓶，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蔷的顾虑。虽说太子之位已然确立，但谁又会因此放弃对皇位的觊觎。而弘冀这样的人，自然要清除异己，并且对那些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叔父兄弟们暗中迫害。一直以来，他对从嘉都是冷眼相向，几乎视其为眼中钉。从嘉即使再小心，也难保不被他抓住把柄，尔后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甚至，还可能有更凶险的泥沼等着从嘉陷入。这机关重重的皇宫大内，连区区一个侍卫的眼睛都可能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器，更何况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泥沼，一旦陷入了，只能够万劫不复。

我不过是要在蔷面前保存我仅有的一点骄傲，她已经得到了从嘉，而我，除了那些空dàngdàng的承诺，只有这满园的寂寞荒凉。

后来的某夜，月圆如盘，有几丝云缠绕着，倾国倾城的美。白色的绸缎悬在房梁上，风一chui，轻飘飘地舞着。我想念起我为从嘉跳的那支霓裳羽衣曲。

我细细地铺了胭脂，描眉画鬓，唇上一点朱红，像渗出来的血渍。我勾起嘴角，对着镜子微微笑。背后的三尺素绢低低地呜咽着，飘dàng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