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动韩氏,那就只能是其他人,并且不止一个。
倘若都不动,那受苦受难被牺牲的唯有灾区的灾民。
此处受灾面积之广,足足覆盖四郡二十八县,将近四分一的郇国。
如果按着如今能动用的国库存银来赈灾,那只能修补大坝和救助受灾程度轻且人口密集的郡城县城,乡间、村野,近百万的庶民,只能被放弃。
公羊夷直接将这两个选择拉上来,放在杨于淳面前,“没了韩氏,那就唯有是其他人。”
他将小小的笔山放在一边,韩家人;而另一边,搁着一个沉沉坠手的大砚台,代表百万灾民。
“孰轻孰重?”
杨于淳低头盯着,后脊一片冰凉,他说不出话。
公羊夷见火候到了,也不再接着说,杨于淳是个胸怀天下黎庶的人,在他心里,百姓安危福祉向来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
这也包括他自己,他曾不止一次做过冒险守堤之类事,完全置个人生死于度外。
说到这份上,公羊夷不怀疑他最后的选择。
因此也不再多说,站起身,离去前最后说了句,“王上之意已定,你早些决断,比晚的好。”
早些决断,才能多少保住一些东西。
保不住商号,最起码设法把人给保住了。
公羊夷话罢,拍了拍杨于淳的肩,转身离去。
……
韩菀沿着黄土路往外而去,与一列列的戍守卫军擦肩而过,出了行宫大范围。
远处群山巍峨,云雾缭绕,一弯河水自山间流出,往东而去。
连日的雨,河水漫上河堤,有些黄浊,只山下空气潮润清新,偶尔鸟冲鸣叫,空旷寂静。
杨于淳站在河堤边上,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山风鼓动他的袍袖猎猎,只他人却无半丝昔日飘逸之感,背影只觉沉坠坠的,仿佛负上千斤重压。
韩菀轻声:“表兄?”
杨于淳闻声转身,见韩菀正缓步而来,她微微笑着,危机并未让她惶惑憔悴,她一如既往的镇定,双目微光轻亮,依旧那么澄清明澈。
相反,憔悴的反而是杨于淳。
这些时日,繁忙赈灾之余为韩氏里外奔走,他几乎没一天睡超过两个时辰。
昨日更是一宿未眠。
至天明时,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站在韩菀面前,嘴唇翕动几次,最后还是艰难道:“表妹,我……”
我了好几次,他还说不出口,但韩菀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心里已大致明白了。
她轻声说:“表兄无需自责。”
对于杨于淳,韩菀其实更多的是感激,对方为她家做到如此地步,她总不能要求对方为韩氏硬碰郇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