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山方向敌人的援兵到了,正试图从高地西北侧登上高地!
程明永远忘不了这一刻‐‐不是高地上响起枪声的一刻,也不是东三高地敌人的重机枪把子弹打在他身边的一刻,而恰恰是天子山方向的敌人就要登上634高地的一刻‐‐自己心中遽然升起了一种落人陷阱的感觉。原来他们连从633高地东侧向634高地运动时东二、东三高地上的敌人没有开枪,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634高地东北侧洼地这口陷阱,原来敌人早就打算在这口陷阱里将他们全连一网打尽!现在他明白敌人的阴谋是什么了,可是已经晚了!身后是633高地南端的断崖,西侧是天子山方向的敌人和处于敌人火力控制下的雷场,东侧来时走过的道路又被东二、东三高地敌人的重机枪火力封锁,退路是完全没有的!
又一阵弹雨尖叫着打到卵石圈内,程明下意识地将头和脸埋进草丛和泥土里,无法仔细分辨它们到底来自何方。他就要死在这堆卵石中间了,无论往哪儿躲,都会有子弹找到他。但是死亡的预感没有让他趴在卵石圈里束手待毙,相反倒使他重新清醒和振作起来!‐‐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打吧。!
‐‐跟他娘的敌人拼了!
‐‐+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一让一排二排向高地展开强攻,把三排派到洼地西部去狙击天子山方向来的敌人援兵!他的内心是悲凉的,思维和行动仍是条件反射式的,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如果一任三个方向的敌人火力继续对他们猛烈打击下去,这个连的覆灭是用不了很久的!程明的头抬起来,两肘撑起上体,向前面两块卵石缝隙中爬过去,然后掏出小喇叭,用一串长长短短的号音向被打散在洼地里的各排分别发出了进攻高地和狙击天子山敌人的命令!
这号音很快得到了响应。先是从高地北侧山脚下一道石缝里,副连长姜伯玉和二排长岑浩的身影闪现出来,一左一右向两边散开,各自打手势招呼一排和二排的战士跟上自己,向高地上方攀登。与此同时&lso;,三排长上官峰也带着三排,,从位于卵石圈后方的洼地里冒着弹雨向洼地西侧匍匐前进,。迎击来自天子山方向的敌人!
接着就从高地东北侧、北侧和西北侧坡下响起了步枪、冲锋枪和机枪的射击声!这是他自己的部队由下向上射击敌人的声音!程明绝望的心为之一震,眼睛马上被泪水弄得模糊了!他并不相信一排和二排能够攻上高地,也很难相信上官峰能堵住来自天子山方向的敌人,但这些枪声毕竟扰乱了高地上方和洼地西侧鹰嘴峰山腿上的敌人,使落到卵石圈里的弹雨明显稀疏了。程明并不相信自己今天还能从死亡的陷阱中逃脱出来,却忽然想道,过去他对全连和自己作战指挥能力的评价并不是完全准确的;无论如何,当这个连队就要全体覆没的时候,司务长出身的他没有坐以待毙,而包括他在内的全连每一个人的表现也都是英勇的!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就止不住涌了出来。
九连沿633高地东侧山脚下的开阔地向634高地运动时,东二、东三高地上的敌人没有实施火力拦截的真正原因是:最初敌人没有弄清楚这支突然从632、633高地间的岭谷中涌出的队伍的真正意图,而且翡翠岭和天子山又各为一个防御地区,互相联系要通过更高一级的司令机关,在他们将发现的新情况报告给该机关并得到明确指示之前;东二、东三高地的敌人做不出适当反应是正常的,九连恰恰利用这段时间进入到了634高地东北侧的洼地。这时那个更高一级的司令机关已对东二、东三高地的敌人有了明确指示,634高地的守敌也开始了对高地下的九连的火力打击,上述两高地投入这场火力袭击并封锁了九连来时的道路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ldo;。
至于天子山方向来的敌人也从鹰嘴峰大山腿上对九连实施了第三个方向的火力袭击,同样并非出于事先策划的阴谋。九连既先于这股敌人到达634高地北部和东北部洼地,敌人从洼地西侧鹰嘴&lso;峰山腿上越过冲沟登上高地的行动就必须置于自己的火力掩护之下。而这种很正常的战术措施恰恰最后完成了九连在634高地下的绝境。第三章
,程明的号音透过密集的枪声传到姜伯玉和岑浩耳中,两个人脸贴在地下,会意地相互望了一跟。他们谁也没说一句话,却已在心灵里交谈了千言万语:&ldo;伙计,上吧!&rdo;
&ldo;没有退路了!&rdo;。&ldo;你带二排从右边上,我带一排从左边上!&rdo;
&ldo;今天咱们俩要一块儿报销在这儿了,倒也挺好!&rdo;
&ldo;咱们同他们还有一拼呢!他们别想占太多的便宜!&rdo;
&lso;&39;‐‐&ldo;两个人最后互相留给对方一个微笑。这一笑是诀别,也是鼓励,然后一左一右跃出藏身的石缝。姜伯玉全身贴紧山体表面,敏捷地翻过那道由高地上方延伸下来、将东北侧山坡和j匕侧山坡分割开的山棱线,到了高地东北侧山坡上,岑浩则向西跃进到高地北侧山坡下。两个人几乎同时向卧倒在自己身后洼地里的一排和二排挥出一个向上进攻的手势。姜伯玉和岑浩是一对好朋友。他们的不同寻常的友谊是少年时代结下的。
姜伯玉和岑浩的故乡同在皖北淮河流域一个名叫姜岑集的大村子。村里姜岑两大姓氏世代为仇,孩子们也长年结成对立的两大集团。姜伯玉和岑浩曾是这不共戴天的两群孩子的首领,他们都长得壮实,拳头上有力气,还各养着一条凶猛的大黑狗。,,他们从光屁股时就开仗,直到五年级还互不理睬,谁也不跟谁说一句话;这年盛夏的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烤炙着广袤的黄淮平原,一丝风也没有,耐不住酷热的姜伯玉和岑浩没有喊各自的同伴,各自到村西的河里去洗澡。那是一条宽约百米的小河,河上架着一座有八孔桥洞的旧砖桥。由于连年干旱,村里人不停地把河床往下挖,希望河里多储些水,以利灌溉,结果使桥洞越来越深,夏天涨水时期往往能没过大人的头顶。为了保护旧砖桥,村里人向下挖桥洞时在每座桥墩下都留了一块椭圆的桥基没有挖去,他们称它们为&ldo;桥爪子&rdo;。到了后来,这些&ldo;桥爪子&rdo;有了新的作用:他们可以给下到河里洗澡的男人和女人提供一个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