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丰安到成都,走大路而行,有四百多里的路程。
刘釜携部从,另有刘氏族人和同行往成都相庆的乡党,共计六百人,因出发时,携带之物众多,加上途中每逢有当地的乡绅拜会,其出面接见寒暄在所难免。
遂,一路走走停停,等到新都时,已是十日以后了。
过新都,自要拜访一些泠苞,并试探其人的意思。而对于能否说服泠苞,加入奋勇军,以平南中之乱,刘釜还是有一定信心。
通过黄权之言,另有他让人先一步在新都打探的消息,泠苞为人正直,前数年从吏符节开始,见怪了南蛮夷人于本地豪族的支持下,横行地方、目无法纪之事,自是深恶痛疾,一直心怀平南夷豪族之志。
九月二十一。
天上乌云密布,刘釜与族伯刘升解释了因果后,即将部下留于新都城外,他带着族兄刘枫,另有十来名賨卫,携带礼物,往泠苞于城内的家舍拜访。
泠苞兄弟三人,另有两个阿姊,他本人则是早于九年前就已成家。成家立业后,泠苞搬了出来,借着俸禄,还有岳翁鲁家的赠予,于新都城内买了房舍。
前岁因仕途之祸,外有母之病逝,泠苞返回家中,即将母亲邓氏接到身边侍奉。
自母病逝后,泠苞即闭门谢客,平日于家舍教导一双儿女。
泠苞的妻子鲁氏却晓得,家中夫君明面上逍遥自在,但实际上,心有大志,从吏之心一直没有放弃。如上月时,其托父为夫君打探到了一处于郡府的差事,泠苞并无拒绝。
今日,泠苞忽有些心绪不宁,连教导一双儿女写字,都有些走神。侧眸,看着妻子鲁氏在纳鞋底,做着清贫之务,泠苞心里有些愧疚。
自前岁开始,因母亲之病,即便有几个兄姊相互出资,但家中这些年的积蓄一扫而空。至去岁,母亲病逝,其中安葬之费,都是姻亲鲁氏所助,而今更是一贫如洗,如家仆现在也只剩下一人。
何况,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需要供养。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过去家中财富尚可,倒没什么感觉,现在泠苞总是明白清苦的日子,是多么难过了。
母丧期已过,不为自己,为家人,也该找一些事情去做。
泠苞迈着轻缓的脚步,来到鲁氏背后,从后将之抱住,平素语气豪迈的他,面对为家庭操劳的妻子,温言道“细君,这些年来,吾或在外不与家,真是辛苦汝了!”
鲁氏被泠苞从背后这么一抱,先有惊吓,后一望舍院内歪着脑袋的儿女,有些羞涩道“这都是妻子该做的……泠郎,那边阿起和阿玉正看着呢!”
泠苞闻言一笑,收回双手,转身坐在了鲁氏的对面,道“都是吾泠苞之种,怕甚!
不过上次汝言之,岳翁为吾寻得一事,可否细言之,吾想出去寻些事做。”
鲁氏抬起眸子,扫了眼泠苞,放下手里的鞋底,心一叹,柔声道“泠郎,那是吾父托郡府的功曹所寻,是一市吏。泠郎汝曾做过一地县令,若是去往,多半对汝名声不好……”
鲁氏还有一句话没说,自家夫君,别看对家人温馨,但于外那可是个嫉恶如仇的犟脾气。如市井这般是非众多,藏污纳垢之地,只怕自家夫君待不下去。
另外,夫君泠苞在鲁氏心中,是一没有出山的猛虎,岂能久居鼠蛇盘踞之地。她心里对鲁父为夫君仅找寻一个市井之吏的身份,实然有些不满意。但形势比人强,自家如今这模样,不复多年前夫君尚为汉安令那般,且她出自的新都鲁氏这些年相助的够多了,又有何强求?
泠苞闻言沉默了一会,他见妻子皱起的柳叶眉,自晓妻子所思。
他心里一叹,一望院内的儿女,然后含情脉脉的看向面前妻子,以时常操用兵器的粗糙双手,握住了鲁氏的双手,道“岳翁顶着压力,能为吾寻到此中差事,已是不易,吾感激不尽,细君汝便别埋怨了。
市井佐吏,也是斗食之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