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壁画?”
“九色鹿。”易杨从下至上地端详那壁画的内容,“九色鹿救了险些溺水的打柴人,打柴人保证不泄露它的行踪,然而却出尔反尔,带着国王来追捕九色鹿,要用他的皮毛给皇后做大衣……被士兵包围的九色鹿斥责了打柴人的以德报怨,国王听了十分惭愧,不但放了九色鹿,还下令凡有射杀鹿群的当诛五属,自此四海升平、国富民安。”、
“除了壁画,这道门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和两侧无边无际的墙紧紧相连,没有丝毫缝隙,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它。”易杨说到此处又拧紧了眉,“这里的空气有点稀薄……”
“深呼吸。”余潜试图帮助易杨抵御那必将道来的不适,“尽可能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道门上,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机关。”
易杨沉默了须臾,终于豁然开朗道,“九色鹿!壁画里所有九色鹿的眼睛都是锁孔……”
“几个锁孔?”
“从下至上,六个。”
“六把钥匙全都挂在你腰上。”余潜试图通过暗示引导易杨积极想象,“第一把上面刻着‘87’,找到它,你知道该怎么做。”
易杨低头找出那把钥匙,解下来,半弯腰将它插ru第一个锁孔,向右拧动半圈,伴随着清脆的喀嚓声,锁开了。
“第二把——‘汴京’。”
易杨踮起脚,重复这个步骤,但却发现抬手的动作牵动了胸口的疼痛,那疼痛来得如此突然,令他回忆起了方才空气稀薄的不适。这一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很难再压下去,以至于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略微艰难地完成了第二道锁的开启步骤。
“深呼吸,放松。”余潜发现了易杨的变化,也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第三把钥匙——‘玉壶冰’。”
易杨找出了那把钥匙,却忽然发现第三个锁孔已经不是他触手可及的了:“我够不着。”
余潜预料到了可能出现的困难,继续用一贯的方式来帮助易杨,“找找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垫脚的东西。”
易杨忍着自胸口不断扩散到四肢的不适,四下环顾着,又抬头打量那道巨大的石门,终于他发现了一些异样:“鹿角。”易杨微微喘息道,“壁画上的鹿角都是立体的凸起。”
“你能攀上去吗?”
“我恐高。”这是易杨天生的软肋。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最了解易杨的,还是他自己。
“调整呼吸,闭上眼,感受一下你身体里蕴藏的力量,你可以做到的,在此时此刻。”
易杨顺从地深呼吸几次,合上眼,去搜寻源自心灵深处的动力。在积极的自我唤醒下,渐渐的,一股暖流汇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心口的烦闷也被驱散了大半,当易杨再次睁开眼时,他开始试图攀爬。
他脚踩在最下面的鹿角上,手攀住上方的鹿角,随后他用力撑起自己的重量,艰难地抬起一条腿,搁到原本右手的着力点……这样的姿势十分别扭,但奇怪的是,他做到了,当摸到第三个锁孔时,易杨毫不犹豫地将钥匙与锁孔契合在了一起。
“开了。”他听到那熟悉的机括运转的动静。
“很好。”余潜为易杨的勇敢感到骄傲,“第四把钥匙——‘12’。”
易杨的信心倍增,然而这一次的攀爬,却并不如方才顺利。因为那种堵在胸口的烦闷感,随着他的移动,又卷土重来,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的双脚变得沉重,就好似绑了两块秤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费尽心力,以至于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可这些并没能阻止他的动作,他知道,阻力越大,便说明他离最终的目标越来越近。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终于,在用了双倍的时间攀爬至下一组鹿角时,他如愿开启了第四道锁。
“别放松警惕,第五把钥匙是‘挂落’。”余潜提醒着易杨,他能从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中揣摩出他此刻的心境。
易杨接收了这道指令,低头看了眼腰间仅剩的两把锁,可就是这一眼,令恐高的他被一阵天旋地转、心惊肉跳所左右。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攀爬到了这样的高度,分明眼看着并没有多少距离,可这般望下去,竟像是挂在悬崖峭壁上,而下面,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连插着的火把也成了指甲大小的一点星光。
易杨喘息着收回目光,可那一眼所带来的恐惧已令他四肢疲软,寸步难行。他死死咬着牙关,感觉到手心沁出的汗已令他抓住鹿角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一旦他滑下去,那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而下一个攀爬的目标,竟然离他有两米多的距离。
“下一个锁孔离我太远了……我不可能够得着。”
“你够得着,你知道该怎么做。”余潜用强势的语气抢白着,他必须让易杨相信他有自己克服困难的实力,唯有这样,才能真正对抗潜意识里最难对付的防御。
要怎么做?易杨试图让自己忘掉对于掉落悬崖的恐惧,仰头思考着,但其实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他努力拽住手上的鹿角,用力撑起全身的重量,随后在一条腿抬起踩到鹿角上时,猛地向上一跃。
这种感觉很微妙,耳畔的风声划破了空气中的阴冷,他的身子先还是那样的沉重,可就在他决定冒险的刹那,他整个人似乎都金蝉脱壳,褪去了外壳的桎梏,轻盈地攀上了他所期望的高地。
抓住那鹿角后,易杨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未想过他可以如此轻易地做到他以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很多时候,因为性格使然,他都放弃得太早,说是与世无争,其实不过是缺乏豁出去的那点勇气,他并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也许正是因为这多年来形成的固化的思维模式,才使得他与许多机遇失之交臂。
人一旦承认了自己的渴望,有了以命相搏的勇气,那些看似难以逾越的障碍便都变得不足挂齿。
将第六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易杨仿佛脱胎换骨,虽然他仍旧被一阵阵的晕眩所困扰着,但胸口的烦闷早就一扫而光:“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