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娥眉已轻轻黛起,唇红徐徐染上,点点嫣红敷于红颜玉容,装扮着这位即将出嫁的少女。
少女的手中,满头青丝正被缓缓绾起,仿佛是被屋外的琴音所扰,她手中的细梳忽然跌落于地。
一旁的闵紫柔忙俯身拾起梳子,望着燕若霞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强笑道“二嫂,我来替你梳头吧,女子出嫁前梳的头是有讲究的,要一边梳一边祝愿,就让我来为你梳头吧。”
“好┉”新娘的声音无悲无怨,平静的拖出一道没有起伏的长音。
闵紫柔敛起心神,细心梳理着燕若霞的秀发,口中低声吟着年幼时曾听过的祝词:“一梳梳到头,夫妻恩爱到白头,二梳梳到鬓,夫妻二人敬如宾,三梳梳到尾,患难富贵永相随┉”
祝词还未诵完,梳齿已被她折断,闵紫柔眼中忽然涌住泪水,伏在新娘的肩头痛哭道:“二嫂,我┉我不是故意的,这祝词┉我┉”
“别哭了,帮我穿上嫁衣吧。”燕若霞柔声安慰:“既然新娘出嫁前都要听这祝词,那我为什么不能听?比起那些遵从父母之命,谋妁之言的新娘,我已很满足了,至少,我是在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成亲。”
嫁衣轻轻披上,燕若霞立于铜镜前,镜中新娘的眼里深蕴泪光,长长睫毛闪烁之际,一点晶莹缓缓流逝,化为嫣然一笑:“新娘的嫁衣已经穿上,紫柔,你可以去叫新郎了。”
古琴声从灵堂内飘荡而出,涤荡在静谧的后院中,肃穆的灵堂内,已有两块灵牌竖立相邻,辽太宗耶律德光的牌位左侧紧贴着忠的灵牌,今夜之后,又会有一块灵牌永远陪伴守护着他的义父。
这两块灵牌的主人,一个以自己的生命救出了义父,另一个又用生命换回了义父的遗体。
此刻,灵牌之前,已换上一身吉服的错正在安坐抚琴,随着十指的抚动,悠远雅致的琴声伴着吟哦回荡堂中;
“风舞婆娑花飘泊,华佗难医天下错,曲终未散半生缘,浮世如意可有多。”
低吟徐徐,琴声飘逸,错安详的神色间没有一丝痛苦,反有着堪破生死的坦然。
琴音缭绕中,耶律明凰缓步走入灵堂,似是不忍打扰了这安宁的气氛,她悄悄立在了错的身后。
琴音渐止,错微笑回头,“明凰,来得正好,是小七把你找来的吧?”
“是小七让我来的,他说二哥你有话要告诉我。”耶律明凰低声道,望着错安逸随和的笑容,她心中泛起一阵哀伤,这位玩世不恭的二哥虽然面带笑意,却又有谁能体会到他此刻所忍受的痛苦,微一犹豫,耶律明凰又低声道:“二哥,为了取回父皇遗体,你受苦了┉”
“苦?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说我受苦,真正的苦是在心里,可我心里一点都不觉得苦,如果我不去敌营,那我的弟弟们也一定会去,如果去的是他们,那我才会觉得苦。”错长长一笑,“只是我这一条命,就换回了义父的遗体,弟弟们的平安,还能与自己真心喜爱的拜堂成亲,结为夫妻,若连我这样的人都算苦,那天下间只怕无人不苦了!”
“二哥真是位笑傲洒脱的奇男子,竟能如此破生死。”耶律明凰默默一点头,“二哥放心,无论日后如何,我都会好生照料二嫂,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一定会保二嫂平安无恙,锦衣玉食。”
“锦衣玉食?如果你二嫂盼的是这些,只怕她也不会嫁给我了,明凰,其实在这个世上,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身外之物。”错意味深长的一笑:“人生在世,并不只是为了这些而营营役役,真正难能可贵的事物是不需要用尔虞我诈的方式得到的,若说我此刻还有什么心事,那就是你与老四的这段缘分了,明凰,人人都以为老四对你冷漠是他负了你,可是二哥却在的,等你俩这段情缘走到最后时,只怕并不是老四负了你,而是你负了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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