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风,你不觉得这些暗器有些熟悉吗?”顾倾城轻抚着自己胸前的长发,陷在沉思里。朝阳替她的脸和发都镀上了一层赤金色,再次令我想起龙格女巫的古怪面具。
飞月托着盒子走向我:“风先生,所有暗器的重力中心点上,都刻着一个小字,请看——”
我闭住呼吸,将目光投向两寸长的燕尾镖,就在镖身正中的燕尾分离之处,竟然有一个极其细小却又笔触工整的“心”字。
“一个‘心’字?”我的思想蓦然被触动了。
两个女孩子的目光刷地投射在我脸上:“对,就是这个字,让你想到了什么?”
迎着璀璨的朝阳,我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搓了两把,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撼。
顾倾城的目光悄悄移开,极其善解人意地给了我调整表情的机会。
“风先生,你想到了谁?是不是蜀中唐门的某个人?”飞月毕竟年轻,不懂得为别人留下转圜的余地。
任何人提到江湖上使用剧毒暗器的门派,蜀中唐门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这么多年以来,在暗器上光明正大地錾上“心”字的,也只有一个人,因为只有她才配在自己的暗器上使用这个字,仿佛只要她叫了“唐心”这个名字,其余的人,无论在她之前或者之后再叫这个名字,都成了无聊的仿冒追随者。
“唐心?”飞月不是只懂得拈针绣花的深闺小姐,人在江湖,势必要懂得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死行情。
我继续凝视那些黑黝黝的枣核镖,长度只有半寸,镖尖带着冷森森的一点寒芒。
“有可能,不过谁都不敢断定。如果有一架生化显微镜的话,或许才能做最后的判定。”在飞月的咄咄逼视下,我只能做含混的回答。
“啊……卫叔不要,不要……”手指中毒的队员惨无人声地叫起来,恰好转移了飞月的注意力。
一名枪手是绝对离不开双手食指的,正如一名刀客不能失去自己的大拇指、一名神射手不能放弃自己的眼睛一样。人类的双手十指,每一根都有其独特的筋肉结构和骨节分布,才能组合在一起,发挥“手掌”的整体作用。
制造枪械的初衷,就是要用到食指与心灵的灵敏沟通,心手合一,才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扣动扳机,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这一点,其他四指加起来都无法取代。
科学家早就做了精密严谨的试验,得出的结论可以百分之百地证明,食指是所有手指中最灵动、最宝贵的,对于人体的重要性,不亚于面部五官。
一个盲目的动作,导致了这名队员的终生之恨,但这一切又无法避免。如果不能及时地削掉沾染了毒素的手指,几小时内,毒素随血脉回流进入心脏,必定毒发身亡。
“啊——”卫叔不等对方做出逃跑的动作,已经迅猛地一拳击打在他后颈,令这个体格彪悍的年轻人软绵绵地萎缩倒地。
顾倾城摇摇头,无奈地喟叹:“现代化的抗病毒血清竟然无法抵挡古人发明的毒药,到底是科技水平的发展停滞不前了呢?还是古人对于世界的认识比现代人更高明?风,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类似的问题,很多人早就自问过,早在埃及沙漠时,每一次看到金字塔的宏伟构架矗立在蓝天黄沙之中,苏伦都会喃喃自问,对于历史长河中的不解之谜感到由衷的困惑。
古人能够达到的很多精密工艺,现代人通过高精度仪器都未必能完成,所以越来越多的考古学家倾向于“古人的智慧来自于上一代地球人的遗留传授”这一幻想派观点。
“顾小姐,别想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回营地去吧。”一旦脱困,我又想起了闪烁其词的李康与那本古籍画册,那才是揭开秦朝“方眼怪人”秘密的关键钥匙。
被击昏过去的人已经失去了痛感,小刀的锋利又丝毫不逊于外科手术刀,所以,随着两行紫黑的污血喷溅在地,那个人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右手拇指、食指,可以卷铺盖放弃枪手这份工作了。
这就是“富贵险中求”的江湖,两根手指可以为他换来几万美金,此生却从此开始与枪械无缘。
面临绝境,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所有人都一样,必要时保命才是活着的关键。
回程之中,我身边坐着的是飞月,而顾倾城有意避开了与我靠在一起的机会,坐在另一辆车子的驾驶室里,保持着沉思的静默姿势。以追击开始的半夜行动,却以探险队的绝对失利而告终,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沉甸甸的。
“风先生,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不选择回头?”
飞月在用一块灰色的绒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双枪。这种外形彪悍的枪械,或许只能在城市近战中使用,只有对于我们的同类才能显现出它的杀伤威力。要想拿来对付龙格女巫,还是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
我摇头低叹:“找不回苏伦,我永远都无法回头了……”
她还小,应该无法体会那种在战火与险境中锻炼出来的真情。如果能放弃并且忘掉苏伦,我也许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就像卫叔和雇佣兵们放弃陷入凶地的孙贵一样。在我心里,苏伦的分量重于一切。
“啪啪”两声,飞月将弹夹装好,挥手插入腰带上的枪套里,转头望着侧面的灰色群山:“风先生,世界上那么多好的女孩子,弱水三千,何必只是牢牢守着眼前的一点?”
她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奇怪的潮红。
我也跟着转头,抹去车窗上的一小片水汽,淡淡地笑着回答:“很多事,你是不会懂的。”
与苏伦之间的深情,没有人能懂,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她那样,与我一起重新经历沙漠营地里那些一环紧扣一环的生死变化。正如没有人能在枫割寺下的玻璃盒子里重新拯救关宝铃一样,曾经的事不会重演,苏伦是我沙漠之行的唯一,我又是关宝铃北海道之行的唯一。
男男女女间的情感,像巨大的肥皂泡一样,既显现出五颜六色的瑰丽,却又存在无法预知的变数,说不清什么时候灿烂出现、什么时候黯然破灭。
吉普车颠簸了几下,后座上的一个队员忽然期期艾艾地开口:“风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下……隧道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怪物?怎么可能在狙击步枪瞄具里,瞬间移动了二百余米?”
他是曾在洞口参与狙击行动的第四个人,当时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扭头看着他那张困惑而悲哀的脸,保养良好的长枪被牢牢地抱在他怀里,枪管护木紧贴着他腮边青色的胡楂。从他握在枪管上的那只牢固稳定的左手,我能判断出,这是一名训练有素的优秀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