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阴差阳错,造就了每一次的痛苦别离。心中有恨,却又不知应该恨谁。
或许,应恨宿命?
……
傍晚时分,李淳风策马驰入洛阳城。满城寻寻觅觅,始终不见裴承秀的踪迹。
这种感觉很奇异,也很诡异。她就在这里,他不知她身置于何地,一次次地搜寻前方,冥冥之中感觉到一次次地与她错过。似乎,她和他缘分已尽,无法再相逢。
不断地从起。点回到终点,不断地从终点来到起。点,也不知是第几回在洛阳城翻来覆去找寻,仍不见心爱之人。
李淳风的凤目渐渐流露出一丝慌乱,一颗温热的也慢慢地凉。
洛阳,这座经历了魏晋南北朝以来无数次分裂混战却始终保留着明亮艳丽气息的古老都城,每一处石板路都拥有时光悠悠淌过的痕迹,陈旧而沧桑,沧桑而真切。仿佛只要他驻足不前,裴承秀就有可能从街巷转弯处出现、穿过逝去的二十二载韶光,一步一步回到他身旁。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裴承秀就是不出现。
弯月如勾,夜市灯如昼,斑斓灯火辉映之下的街巷是那么的喧嚣热闹,摊贩叫卖声是那么的嘈杂鼎沸,他视觉错乱,恍恍惚惚地看见裴承秀穿着一袭大红衣袍,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一步步出现在市井。
她微微地侧过脸,向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白的馄饨摊主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馄饨摊主操着一口浓郁的洛阳口音回答了半天,她笑着颔首,馄饨摊主拿起长勺,从热气腾腾的沸汤里舀出几只皮薄馅嫩的馄饨,放入虾皮、紫菜、香菜的青花瓷小碗里,递给了她。
一双纤纤素手放开骏马的缰绳,接过香气四溢的馄饨,一时间,骏马嘶鸣,她不经意地回眸,看见了他。
李淳风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急不可耐地迈开脚步,逆着车如流水人如织的热闹场景走过去,欣喜若狂地走向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她——
空荡荡的臂弯,什么都没有。
李淳风愣了很久很久。当他不可思议地回眸顾看四周,依然是被黄昏所笼罩的喧嚣街巷,依然是嘈杂的摊贩,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馄饨摊摊主正在为食客们专心致志地包馄饨。
什么都存在,惟独她不存在。
思念入骨,以至眼生幻觉。
二十二年的人世别离没有令李淳风意志崩溃,这一刻,旦夕之间的聚散却令他失去了精神支撑,意志几乎崩溃。
还要经历多少次的擦肩而过?还要经历多少次的求而不得?无法捉摸的机缘促成了他和她,又无声无息地分开了他与她。
明明都在同一座城,偏偏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怒火在心中燃烧,越烧越成燎原之势。如果他与她的一切早就被宿命安排好,那么,他与她苟活至今的意义仅在于随波逐流?
李淳风没有任何多虑,撩起衣袍,正襟跪坐。
他不是在跪天地,不是在跪鬼神,更不是跪宿命、跪一切试图阻拦他与她重逢的因果报应,而是以最庄重的仪态等待妻子的到来。
等待,折煞了人心。
但是,心若不死,希望长存。
李淳风严肃而长久地跪坐在喧闹的街巷,这一幕既扎眼又夺目。来来往往的百姓们非常好奇的打量他,有人对他光鲜的外貌评头论足,又有人对于他神秘的身份议论纷纷。
不多时,围观的群众数量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位热心肠的平民不忍目睹李淳风在天寒地冻的时节久跪于长街,劝说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