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郁便紧紧地抿住了唇角,再不做声。
辛欢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收拾停当了,立在和郁面前寡情地笑:“不要在我面前总摆出这样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行不行?我真是不稀罕。我再一千几百遍跟你说清楚: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的短处也不用你帮我藏着掖着。”
辛欢转头去望门外天空。冬日的天际,隐隐地又积起了云,仿佛又有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她便抽了抽鼻子,再冷笑一声:“我特么最不耐烦自作多情这事儿。我觉得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千万也别硬往一起凑,我把我的话跟你说得够明白的了,我说我打小就烦你,让你离我远点儿……可是你还总是一副眼前这样子。唉,恶心巴拉你懂不?和郁,千万别这样儿了。好歹日后也是亲戚了,别让我一看见你就想吐。”
辛欢说完了,便朝向白家佣人:“前头进行到哪一步了?该改口认亲了吧?”
佣人瞄着和郁的神色。那从小看着长大的,玉人儿一样的小少爷,这一刻竟然面色都青了……佣人也不忍心,也盼着两人赶紧离远远的吧,小少爷便不必再这样遭罪,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辛欢最后抿了抿短发,嫣然一笑:“那,咱们走吧。今天我当大辈儿,可高兴着呢。”
。
辛欢前脚迈出门去。
后脚——佣人瞪大了眼睛瞧见——小少爷的眼泪便也豆大地跌落下来,直跌碎在他脚下的地砖上。
打小不是没见过小少爷掉眼泪。小少爷当年还在大小姐怀抱里头的时候,听白先生抚琴奏箫,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就能随着旋律起伏,眼泪一对一双地滚落面颊。
白先生当年便抚琴而叹,说这孙子真是他的知音。于是虽说是外孙,这小少爷却也几乎是白先生从小亲手给带大的。他的脾气秉性,也尽数都像极了白家的亲孙。
——可是,他们却还从没见过,小少爷是这个哭法的。
这一次不再是感时花溅泪,而是仿佛心都碎了,却出不了声,只能都郁在心里头,除了泪便没别的法子能做宣泄。
佣人便慌了,急忙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伸袖子给那孩子擦,迭声问:“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啊?是哪儿不舒服么?快说,我去请大夫!”
小少爷却仿佛没听见,只怔怔望着他,问:“是不是,不管我怎么样,都再留不住你了?”
老佣人吓得一个趔趄,急忙伸手在小少爷眼前摇晃,惶急地喊:“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和郁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您老别担心。我就是,想哭两声……您老先出去吧,帮我带上门儿。给我自己两分钟……”
佣人出了门,带上门,立在廊檐下,袖着两手,仔细听着房门里面的动静。
不过是十六岁的孩子,若是想哭,定然是会哭出声来的。这房子又拢音,怎么都能听见。
可是房门里,却是半丝动静都没有。饶是老佣人竖起了耳朵去听,也没听见一声儿。
他便有些慌了,忙伸手要去推门。门却在他碰到之前先打开了,那面如冠玉的少年静静地迈步走出来。眼睛微红,唇色异样地红,一双眼珠子越发地深黑,平静地望着他,淡淡地说一声:“我们该走了。别让人等急了。”
仿佛没事?
但愿没事!
老佣人便连忙跟在后头,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一路平安来到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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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已经热闹鼎沸。
之前的这一场乱子消弭,来宾个个都是有眼色的,于是都尽量将气氛向上挑,前厅的气氛未见冷场,却反倒看着比之前更要热闹。
接下来的环节便是改口认亲,在司仪带领之下,宾客们便想出各种各样的助兴点子来,于是和郁走进去时,正是满堂笑语。
改口认亲是从外围亲友开始改起。先是白家远在海外的亲戚纷纷上来改口,叫嫂子的、大娘的、甚至奶奶的,不一而足。个个都是亲热得紧,林宁便也开心地将大盘的红包一个一个递出去,笑得合不拢嘴。
见和郁回来了,改口认亲才到了最关键的环节——本家人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