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抛弃。”
“生气了也不能对我太凶!”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吗?”
“那你答不答应!”
“不。”
“好吧。”这样汐妍就已经很开心了,脸埋在他胸膛,眼里闪着泪光,“父皇,我有点累了,你抱着我睡会儿。”
“睡吧,父皇抱着你。”皇玄凛轻轻抚着她的头,眼睛却看着书桌上那本汐妍留下的粉红色日记本。
他的妍妍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这么没有安全感,想方设法黏着他,说到底还是因为害怕。
害怕再次被最亲的人抛弃。
在另一个世界那十七年,她没有感受过来自亲人的爱,因为她不到五岁就被家里人给卖了。
他记得,在她第二次觉醒那天,他赶她去隔壁房自己睡。
半夜下起了雷雨,她吓得哭着跑到他房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抱着他不撒手,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小脸哭得发紫,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就在那晚,他讲了很多故事哄她,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她抽抽噎噎地听着,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问她:“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吓成这样?”
她断断续续地说,因为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就是在一个雷雨天被入室抢劫的歹徒杀死,那时候她还小,三岁左右,记不太清楚了,脑海里唯一记得的画面就是父亲至死都保护着她,紧紧将她护在怀里,而他自己身上挨了好多刀,血流了一屋子。
然后她对他说了很多秘密,关于她的秘密。
她对他说:“我人生中第一次对别人下跪,是在我四岁妈妈为生活所迫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继父,我从来不叫他爸爸,只叫他叔叔,因为他总是打妈妈,打得血肉横飞,整个房间充满了妈妈的惨叫声。瘦弱的妈妈像一只惊惶的小老鼠四处闪躲,却始终逃脱不了叔叔的拳打脚踢。邻居们在门外小声议论,没有人来帮忙。我缩在墙角,看着叔叔揪着妈妈的头发撞在墙上,一下,一下,又一下。血溅得很高,喷得满墙都是,妈妈一直在哭叫求饶,那个男人却越打越狠。最后,妈妈不叫了,用染满鲜血的眼睛瞪着他,那双眼睛充满了幽怨和仇恨。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杀人似的。”
说到这里,她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这样的事每隔几天上演一次,父皇你相信吗?我从来没有哭过,似乎忘记了哭的感觉,将它遗失了。”
“那一天,妈妈被打得太可怜了,几乎站不起来,趴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那个男人的脚还是不断地踢在她身上,我爬过去跪在他的脚下说,叔叔,别打妈妈了,是我不好,我不听话。我不听话,是我不好。”
“那时的我还太小,不知道人性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病。那个男人的心早就烂了,只剩一个软趴趴的皮囊包裹着一堆烂肉,裂开一点口子,里面的浓水和腐肉就会争先恐后的流出来,洒落一地。而妈妈和我这个拖油瓶,就是这堆*物最直接的受害者。”
“为什么这样说?”
“有一次,家里请客人,做了很多好吃的。那时候,家里比较穷,一个月才能吃一次肉,我不知道那天要请什么客人,叔叔竟然买了一只烧鸡,对当时的我来说,任何山珍海味都不如它有诱惑力,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山珍海味。”
“妈妈把烧鸡切成很多小块,整齐地放在盘子里,然后把它放在厨房的菜板上,我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它,幻想着它的味道,谗得口水横流。终于忍不住,趁四下无人偷偷拿了一小块。谁知道,却被叔叔看见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掉了我刚刚放进嘴里的烤鸡,也打伤了我的耳膜。我感到有无数只蜜蜂钻进了我的耳朵,好象还有细小的水流出来,后来才知道,那是血。”
“可是叔叔似乎并不解气,揪住我的胳膊,又高高举起了手。妈妈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我。多亏妈妈抱住我,否则再来一下,我恐怕就真的聋了。要知道,我当时已经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躲。妈妈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叔叔暴怒的声音恐怖至极,他说,谁让她偷嘴吃,偷吃就该打,该往死里打。又不是我的种,当喂条狗赏她一口饭吃,已经是老子的仁慈了,想吃肉自己挣钱去。”
稚嫩的童音,低低的诉说,皇玄凛却是心痛如绞,生平第一次红了眼眶,抱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他可以想象,失去亲生父亲庇护的她,那时候是多么恐惧和绝望。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去厨房了,也不敢出现在饭桌上,我怕挨打,更怕妈妈因为我而挨打。这种日子到我五岁总算结束了,有人出了很多钱要买我,真的是很多钱啊,妈妈整个人都亮了,叔叔数着那些钱,兴奋得眼睛充血。”
“之后,我就去了鹰巢,首领爷爷人很好,非常喜欢孩子。说起来有些好笑,那是个异能者聚集的特殊机构,在鹰巢待了十几年,我却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唯一会的幻术也控制不好。到我被御神木选中,变成一枚蛋之前都没真正执行过一次任务,失败的人生恐怕就是我这样的了。但我在鹰巢认识了娅娅、小熙、雅莛、梓潼、燕非、无忧,因为有她们,在我懂事的时候,我甚至感谢叔叔那么干脆的就把我卖了。只是……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是我自己的爸爸,再多的钱,他也一定舍不得卖我吧?”
“妍妍,听父皇说……”皇玄凛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声音微微颤抖:“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你父亲付出生命的代价保护你,又怎会舍得卖你?他很爱你,就像父皇爱你一样。以前最爱你的人是他,而现在最爱你的人是父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父皇最爱的孩子,就算用整个天下来换,父皇也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
这是一个父亲的誓言,也是一个帝王的承诺,只是这番话汐妍并没有听见,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每次回想起那次倾听的经历,皇玄凛都心疼得厉害,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幸福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生在帝王之家,自小所见的残忍血腥比比皆是,他的心早已被淬炼得冷硬如铁。
这事是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最多在心湖激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但若是换成她——心像被长满倒刺的荆棘拉扯一样痛。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舒服,或许是一天下来折腾累了,不一会儿,汐妍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呼噜,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绝美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小手环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