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骁王的脸上竟然是面无表情,半天都没有出声。那大夫本来是一脸的喜色,可是现在竟是不好摆弄五官了。
过了半响,骁王才沉声道:“此事,你自己知道便好,照顾好侧妃的身子,莫要张扬。”
那大夫连忙应声并退下。
骁王慢慢地踱步了几下,才进了营帐。
飞燕此时已经躺下了,长发披散在了身侧,显得脸儿也发的莹白娇小,这样娇弱的身子,如今竟是怀了自己的骨血,可是这孩子竟是来得这么的不切时宜,此时在极寒的北疆之地,物质贫乏,劲敌环绕,而城中又有太子与那劳什子的正妃……这样娇弱的身子和腹中的骨血将是如何经受这重重考验?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方才接生的小马驹,当难产的马驹终于露头的那一刻,母马已经疲累得极近瘫痪……若是飞燕生产时也遭遇到了类似的情况……骁王拒绝再想下去。
可是与骁王紧绷着的脸儿不同的是,一直排斥着怀孕的飞燕却是一脸的平静,微笑地看着骁王。
他的喉咙一紧,坐在她的榻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飞燕却是慢慢伸手抚平了骁王眉间的褶皱:“这孩儿来的的确不是时候,让他的爹娘为难了,不过这世间哪里有事情都是能准备的井井有序的?若不是有些意外和惊喜,当真是没了意思。既然他肯落了妾身的腹内,变成这一点骨血,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自当是静待这孩儿与你我见面之时。”
骁王的表情却并没有因着飞燕宽心的话而松动,眉心却是皱得更厉害了:“是我的错……”
他不由得想起了飞燕之前的话,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儿顶着庶子的身份,在这高门贵府里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时日。可是现在王府里以及被塞进了个正妃,竟是自己一时的纵情到底将飞燕置于她不愿的境地……
飞燕却是堵住了他的嘴:“莫要说这样的话,孩儿听了会生气的……”
想了一会,骁王慢慢地放缓了表情,轻轻地抚摸着飞燕的脸颊道:“好好将养,为本王生个胖儿子,其余的都是本王事情,管叫你与孩儿不受半点委屈……”
飞燕半靠在骁王的怀中,感觉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放心地合上了眼。现在的她心境竟然大不似从前。
那个事事都要操心,瞻前顾后的尉迟飞燕似乎渐渐的在改变。
最坚韧的花草总是要生在暴烈的风雨之中,经历着种种难以想象的磋磨考验,才能迎风怒放。曾经的她便是这样的,不论是经历了亡父之痛,还是在白露山上白手起家,以至于在京城里带着叔伯一家苦心经营,她都混忘了自己只是个年不到十九的女子,努力去做着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正是这份刚强当初消磨了她与樊景之间的那份情感,造成俩人渐行渐远。可是遇到了骁王后,这个总是带着一丝痞气而又不走寻常之路的男子却是教会了一样她从来都不曾学过的事物,那便是像个正常的闺阁女子那般的“柔弱”。
这并不是什么立夫纲似的生硬的命令。而是这个男人足够强大得可以让她可以放肆地柔弱,展示出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这位是一个不止与她比肩,而是远远超过了她的男子,也正是因为身旁有了他,飞燕愿意迎接更大的风浪挑战。
腹中的孩儿将是庶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为人父母者岂可无力回天?她坚信她的男人是不会任着这孩儿遭受欺辱而坐视不管的,而她为人母要做的,便是好好生养下这个不期而至的孩儿。
此时开始娇弱的飞燕,其实又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
此时在金门关内的太子也是坐卧不安,骁王的那一番话竟是犹如火药捻子,一下子让他的心内炸开了。父皇老早便知道自己的事情,为何不出言申斥,却是一派沉默?这般无动于衷竟是比厉色呵斥更让人胆战心惊。
霍东雷总是觉得自己有些生不逢时。他是霍家最艰难的时日里生出的孩子,许多穷苦的境遇是后来的弟妹们都没有经历过的。
尤其是那霍尊霆,竟是比哪个霍家的孩子都享福。他永远记得自己与父亲去接这个二弟的情形。
那端木家不大的院落干净而整洁,满院是成熟的瓜果,在袅袅炊烟里,一个模样周正的男孩在院落里吃饭,满桌精致的小菜,只他一个孩子,惬意地食用着,不会有不懂事的弟妹与他抢那碗里的大块炖得冒着油光的肉块,……虽然是寄养在农户人家,却是不愁吃穿的殷实之家,自小便是享受着独子的待遇,更可恨的是就连读书开蒙都是没有耽误,读的诗书竟是比他这个当大哥的还要多些……
后来他才知道,收养老二的哪里是一般的农户,而是一位当世的隐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喜好农户的田园生活,刻意低调行事,根本是不愁钱银的,培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是小门小户的气质了。
反观自己呢!有许多次因为父亲好结交朋友,引朋唤友吃吃喝喝的下场便是家中的钱银入不敷出。困窘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