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见她态度和蔼,不敢置信,看了张仲微一眼,才把包袱收下,在床上欠身谢她。
杨氏听说方氏进了第二进院子,生怕她找林依的麻烦,忙遣了流霞来,请她去吃茶。方氏嘀咕道:&ldo;我的亲孙女,却不让我多瞧瞧。&rdo;她满腹的不愿意,但无奈欠着杨氏的钱,只好随流霞走了。
她一走,林依便开口问张仲微,掩不住的惊讶:&ldo;婶娘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真喜欢女儿?我以前怎没看出来?&rdo;
张仲微挠了挠头,道:&ldo;我也不晓得,她今儿一进门就带着笑,看样子倒是真心的。&rdo;
林依抱起孩子,使劲儿亲了一下,笑道:&ldo;咱们闺女,是福星呢。&rdo;她动作大了些,惊醒了孩子,哭闹起来,张仲微赶忙接过去,晃着拍着哄着,还不忘朝林依瞪去一眼,惹得她同闺女吃了半晌的醋。
方氏在杨氏那里才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谎称家里有事,辞了出来。任婶扶着她朝院门口走,悄悄问道:&ldo;二夫人,二少夫人生了闺女,你真喜欢?&rdo;
方氏道:&ldo;仲微媳妇是看着老实,其实比伯临先前的媳妇还难对付,上回我来,她好容易转了性子,晓得将嫁妆钱送些与我花,若这回生了儿子,长了气焰,岂不又回去了?我看她生闺女很好,从此就得小意儿做人,等我再叫仲微纳几房妾,多生几个儿子,她就更抬不起头了。&rdo;
任婶连声赞妙计,夸得方氏找不着北,又提醒她道:&ldo;择日不如撞日,何不今天就同二少爷讲了?&rdo;
方氏听了这话,心思真活动起来,暗道,林依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月子要坐,无法侍候张仲微,这时劝他纳妾,还真是好时机。她想着想着,脸上露了笑容,朝任婶挥手道:&ldo;你去寻二少爷,说我在院门外等他。&rdo;
任婶暗喜,连忙去第二进院子找张仲微。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眼看着二房衰败,大房兴起,她跟着方氏还有甚么出路,不如想法子,投靠大房。她进第二进院子时,遇见了杨婶,见她一身好料子,头上还有钗环,一看就过着好生活,于是艳羡不止,愈发坚定了要挤进大房的信念。
由于这样的信念,她计划先去找林依,再通知张仲微,但等她进到房里,才发现他们两口子在一处,只好一个劲儿地冲林依使眼色。林依见了好笑,便朝张仲微道:&ldo;你再不出去,任婶的眼都要斜了。&rdo;
张仲微大笑着出门,任婶面露尴尬,道:&ldo;二少夫人,我是好心来与你报信的,只因事关二少爷,这才让他暂避。&rdo;
林依抱着孩子,并不看她,漫不经心问道:&ldo;甚么事,说罢。&rdo;
任婶将方氏的计划讲了,渲染气氛道:&ldo;二少夫人,你别嫌我讲话不中听,这女人一旦嫁到夫家,要想站稳脚跟,一得靠娘家,二得靠儿子。这两样,你都没有,如今二夫人更是要怂恿二少爷纳妾,一旦新人进了门,哪还有二少夫人讲话的地方?&rdo;
林依对这样的话,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承认,以大宋的环境看,任婶讲的是真理。她飞快抬眼,扫了下任婶的神色,慢吞吞问道:&ldo;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办?&rdo;
任婶等的就是这句询问,忙笑道:&ldo;不是我自夸,二夫人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二少夫人只要把我调到大房,由我时时向二夫人进言,一定能使她改变主意。&rdo;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林依暗哼一声,她曾经受过的欺负,十件里头有八件都是任婶捣的鬼,把她要来大房?想得美。她心里恨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ldo;你要向二夫人进言,留在二房岂不更方便?何必要到大房来?&rdo;
&ldo;我……我……&rdo;任婶再编不出话来,只好道:&ldo;我看二少夫人这里缺人手,过来帮帮忙,我也算是张家的老人儿了,总比那新来的可靠些。&rdo;
林依断然拒绝道:&ldo;知县家怎会缺人手,倒是二房少了你不行。&rdo;
任婶还要再讲,林依截住道:&ldo;我们大房家的门,不是朝你开的,别再痴心妄想。你也别因为怨我,就到二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惹恼了我,今天你讲的话,就要传到二夫人耳里去了。&rdo;
任婶没想到林依生了个闺女,还能这样气壮,唬得缩了缩脖子,道:&ldo;所谓忠言逆耳,二少夫人不听我的劝,苦日子在后头。&rdo;
林依冷笑道:&ldo;以你这样的身份,有些话是不能讲的,不然就是忤逆。&rdo;
青梅端着鸡汤进来,听到后面两个字,惊叫道:&ldo;忤逆?谁忤逆?&rdo;她见屋里除了林依,就只有任婶,遂指了后者问道:&ldo;二少夫人,是她出言不逊?&rdo;
林依是照着青苗的模子挑的丫头,晓得她也是个火爆脾气,便点了点头。这若换了青苗,必要冲上去就打,但青梅更有弯弯肠子,只向任婶道:&ldo;你惹了二少夫人生气,还不赶紧随我出去,杵在这里等打呢?&rdo;
任婶听见这话,还以为她是来解围的,忙颠颠地跟着她走了出去。不料她才走出房门,就被青梅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到了脸上,随后听见骂声:&ldo;那里头躺的是知县夫人,你有几个脑袋,敢来撒野?二夫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rdo;
任婶正想把方氏抬出来呢,却被她后半句话堵住了嘴,好不难受。她仗着方氏的宠信,在下人堆里向来横着走,不想今日却遇见了敌手,不禁又气又恼,想要出去搬救兵,又记起还有正经差事没办,只好忍气吞声,先去寻张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