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轻微的&ldo;噗嗤&rdo;一声,宋之拂眼睁睁望着箭镞入肉,含在眼中的泪终于还是顺着双颊滑下,一手摸到他胳膊上淌下的黏腻鲜血,讷讷道:&ldo;你受伤了……&rdo;
慕容檀低头瞥一眼她忧心的模样,嘴角竟是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转瞬又强行抹平,言简意赅道:&ldo;小伤,不碍事。&rdo;
那一头,刘善一看慕容檀已然回来,便将其护在中间,一路往平邑狂奔。
平邑城中已闻动静,恰逢此刻派援兵赶到,对方为首者一看形势不利,立时掉头四散逃窜。
危险散去,众人紧绷的神经方松懈下来,此刻定睛一看,引援兵而来者,乃是一年约不惑的男子,只见他身材瘦削,头顶玉冠,身披道袍,须髯飘飘,一派道骨仙风的气度,正是燕侯最得力的谋士赵广源,前几日的&ldo;赵&rdo;字火漆密信,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他下马冲慕容檀揖道:&ldo;属下来迟,令燕侯受惊。&rdo;说罢,却望向慕容檀受伤的手臂,与他怀中紧搂着的,已然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
他眼中精光一闪,暗含深意的直视慕容檀。
慕容檀却不与他对视,只慢慢策马带着怀中娇人绕过他,沉声道:&ldo;先入城再说吧。&rdo;
……
平邑县驿站内,慕容檀坐于卧榻边,由着大夫替他处理伤口。
所幸伤得不深,只敷金创药,以纱布包扎便可。宋之拂在旁紧紧盯着,片刻不敢懈怠,直至大夫收拾物件去外间开药方,才小心翼翼替他将外衫穿上,讷讷道:&ldo;多谢夫君,今日救了阿拂。&rdo;
二人虽为夫妻,却无甚感情,且明明前几日,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疏离与冷淡。今日那般危急,她原也不对他抱太多希望,眼见他自人群中冲来时,竟觉他如那天神下凡,要救她于水火。
他到底是个正人君子,即便将来要行那大逆不道,夺权篡位之事。
慕容檀望着她眼眶通红,如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般,心里又是软,又是愧疚,只佯装平淡道:&ldo;我一大男人,怎可望着你一弱女子涉险却袖手旁观?&rdo;
宋之拂还欲说话,却听敲门声传来,只听人道:&ldo;侯爷,赵先生来了。&rdo;
慕容檀立时收敛心神,沉声道:&ldo;进来吧。&rdo;
宋之拂知他有正事要谈,即刻起身离去。行至门边,便见赵广源踏入。她略侧身避让,却见赵广源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眼神莫名,令她心有不快。
&ldo;想必这位便是燕侯夫人吧?属下与燕侯有要事商谈,大夫药方已开,药已上炉,一会儿还得劳烦夫人,令燕侯及时服药。&rdo;
宋之拂不知为何,对此人本能的排斥,只低低应了声,便转身离去。
另一间屋中,孙嬷嬷与柳儿早已备了安神汤与净面水,一面服侍她换上翠色起居服,一面替她净面绾发。
孙嬷嬷抚着她因今日强拽着自己与门框而在手心留下的道道淤痕,心疼不已:&ldo;我家阿拂是好人家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幸好那燕侯还厚道,没丢下咱们不管……&rdo;她一面替她抹药一面道,&ldo;往后若再遇上事,姑娘千万别再念着我了,我一把老骨头不中用,姑娘只管好自己吧。&rdo;
宋之拂摇头,将孙嬷嬷与柳儿拉到身边坐下道:&ldo;别说这样的话,出了金陵,我身边再无旁的亲人,你两个与我最是亲近,咱们得相互依靠才是。&rdo;
孙嬷嬷与柳儿俱是眼含热泪,主仆三人正待再说话,却听门外有人来唤:&ldo;夫人,侯爷的药好了。&rdo;
宋之拂不由想起方才赵广源的嘱咐,心里长了个心眼,遂起身出门,亲自给慕容檀送药。
……
却说方才宋之拂离去后,赵广源入内,先是同慕容檀说些他离开这数月中燕地周边境况,大到蒙古蠢蠢欲动,小到守城将领家中妻子生产,事无巨细,只听得慕容檀不耐,皱眉道:&ldo;先生不必如此兜圈子,我只一句话,我慕容檀要这天下,要这皇位,但不要做那起拿无辜女人当靶子的龌龊小人!&rdo;
赵广源微笑,道骨仙风的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ldo;侯爷终于说出来了,君子行径,赵某佩服。&rdo;他靠近一步,低声道,&ldo;可夫人真是无辜的吗?侯爷别忘了,这是陛下亲赐的婚事。况且,即便无辜,旁人也会存利用之心。&rdo;
他自袖中取出两支箭镞,交至慕容檀手中:&ldo;侯爷请看,一个为我派人射马之箭镞,一个则是射中侯爷左臂之箭镞。&rdo;
慕容檀蹙眉,就着烛光仔细端详起来,却越看脸色越冷厉。
只见那两个箭镞,皆是扁平而锋利,却一个为实心圆铤式,一个为空心銎式!
这分明是来自两拨不同人马的箭!
赵广源道:&ldo;我已派人查探,方才在西侧林中,发现不少马蹄印与脚印,估摸着应当有数百人埋伏在那处,我猜测,应当是从金陵来的。&rdo;
慕容檀冷笑:&ldo;想不到我那一向循规蹈矩的侄儿有这样的胆子。咱们倒是多此一举了,还替他派了人来偷袭。&rdo;
赵广源捋着胡子摇头道:&ldo;非也非也,正是咱们这番安排,令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rdo;
的确,于慕容允绪而言,名声最重要,即便无法如除掉前几位叔王那般师出有名,也不愿留下话柄。特意令人在远离金陵的地方动手,定是不敢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