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他,明明要溢上眉梢的喜悦,硬生生被他压在心底,不敢袒露分毫。
众人只见燕王每日绷着脸,对旁人全无好脸色,只是一人独处时,却常常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待一有人靠近,又迅速恢复,着实匪夷所思。
幸好,慕容檀虽怀着心事,到底在军中仍是果决而有魄力。
两军对垒,慕容檀派先头部队进发,将常怀元旗下一猛将陆琪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幸陆琪曾是燕王旧将,原本便心意动摇,一见颓势,便在赵广源的暗中策动下,直接倒戈燕军。
他在慕容檀授意下,派人至常怀元驻地假传消息,言燕军已将河间兵已尽败退,余鄚州与雄县两地也岌岌可危,当速合两路军共击燕贼。
常怀元不疑有他,当即采纳,令鄚州与雄县二路合并,于第三日清晨便发起攻击。
岂料此举正中慕容檀下怀,陆琪手下两万兵力已暗中倒戈,而常怀元还余十三万兵力,人数上自与燕军旗鼓相当。然燕军早已暗中对这一路兵形成合围之势,只待其挺进,最后瓮中捉鳖。
常怀元军原便是两省之军临时借调,匆匆出征,自与常年驻扎北方,日日操练的燕军无法比拟。是故一陷重围,立刻自乱阵脚,四处逃窜。
双方厮杀一日之久,不少常军战败投降,更有许多临阵脱逃的,余下万残部,随常怀元狼狈败走,入真定城死守。
燕军趁胜追击,将真定城围得水泄不通,却并不急于进攻,只日日派人于城外往城内投燕王之亲笔信,劝其&ldo;归降,则厚待之&rdo;。
常怀元拒不降燕,只日日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如此下去,只消月余,城中弹尽粮绝,便可不攻自破。
消息传至金陵皇宫,慕容允绪大惊失色,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哪怕是自己亲派出的将领中,竟也有临时倒戈者,难道燕王之声势,在军中真的如此之高?
他心生怯懦,却被逼不得不苦心应对。
十五万大军一击即溃,只得再从旁调兵,令派新帅前去援救。
众臣争论不休,不少皆认为常怀元年迈力衰,不复当年之勇,当另择年轻力壮之猛将出战。然金陵朝堂自上而下反复择选,竟再无一正值壮年,能带兵出征的将才!
慕容允绪悲从中来,颓然之下,只得孤注一掷,封原英国公张敬松之长子张隆为主帅,领山东八万人疾驰救援。
张隆年届三十五,虽身在将门世家,却是头一遭为主帅,一面为皇帝临危授命而感恩戴德,一面又耐不住的跃跃欲试大展身手。
且说他自金陵出,于山东汇集大军,一路又收编常怀元军中溃逃流散者,原本八万雄狮,渐涨为十余万众。然逃兵气势已败,日日萎靡,不但拖慢了行军,更令其他将士们士气大减。更可叹朝廷粮饷吃紧,先时拨发常怀元的,早已散入燕军囊中,如今收编的残部,更多了数万张吃粮的嘴,是以真定未至,败相已现。
张隆犹不自知,一路疾行,将队伍拖得筋疲力竭之时,终于赶到距真定城三十里处,欲排兵布阵,与燕军一战。
时十月末,北方风霜已出,苦寒将至,原不宜大战。山东军中有将劝张隆暂缓出兵,令众人得喘息,修养精神,再行出战,却遭隆大斥,言其&ldo;尚未出师,先生退意&rdo;,更连降其三级,旁人遂不敢再言。
而慕容檀处,自围真定已有大半月,早已养足精神,正摩拳擦掌之时,探子将敌方动向来报,自然各个大喜。
双方于真定城外大战数日,张隆节节败退,眼看颓势已定,赶紧自后方,分出三万人,转攻刚刚被燕军攻下不久,根基未稳的大同府。
此举围魏救赵之法,原对燕军并无威胁,可正当此时,北平城却忽生风波。
……
数百里外,北平王府中,尚是一片宁静。
宋之拂怀着三月余的身孕,日日不敢松懈的看前线战报。
如今天气渐凉,她小腹微凸起,渐渐显怀,正该是仔细进补的时候,孙嬷嬷劝她勿过忧心,只管安心养胎,燕王有上天庇佑,自会无事。
宋之拂心知他会得胜,却不知为何,总隐有不好的预感。
如此又过半月,初入十一月时,果然有紧急军情传来。
北方蒙古竟有一队近三万人的骑兵,日夜兼程,悄然直扑北平而来!
消息一出,四下皆惊。
蒙古骑兵个个如狼似虎,以一当二,为安后方,慕容檀早便与新汗哈尔楚克定下盟约,不但扶他上位,更曾于入秋前赠粮食财物,助其度寒冬,他们此时衣食不缺,又为何偷袭?
北平城中,燕军十之八九皆在前线,守城之二万人,悉听守将祝鸿令。此人虽骁勇,却到底敌多我寡,更何况,蒙古骑兵自来其射俱佳,远胜燕人,寻常时,尚可拼死一搏,胜负未定,如今城中妇孺无数,更有怀着身孕的燕王妃,这教祝鸿如临大敌,一面派探子出城暗查蒙古情况,随时应战,一面派人往前线军中送信,待燕王决策。
不出几日,蒙古有消息传来,原来此三万人并非出自哈尔楚克所领之部,而是早先便与他有嫌隙的王叔阿岱。
数月前,杜景入蒙古依附哈尔楚克,便不时游说其背弃与慕容檀之盟约,趁其远征时偷袭北平,皆遭严词拒绝。一月前,阿岱与哈尔楚克彻底决裂,率部脱离王庭,自立门户。因其无粮草过冬,遂听杜景谗言,突袭北平,欲大肆劫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