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黎拍拍她的手&ldo;我知道的。&rdo;站在窗前回望桌上那堆珠光宝气之物轻轻地笑&ldo;人嘛。&rdo;
到底也算安顿下来。
快睡时,下头二伯娘来,让四乐和麻姑和钱妈去挤,苏世黎说&ldo;自来都是她们给我值夜。我一个人睡不着的。&rdo;便就算了。
不过三个主仆要住一个屋子,有些拥挤。四乐和麻姑只能打地铺。苏世黎叫两个人跟自己挤床上,如今的境地,还管什么主仆呢。
可两个人怎么也不肯&ldo;您是主家。待奴婢们好奴婢感激不尽,愿意为主家肝脑涂地。可尊卑有别,断不敢逾越。&rdo;她也只好算了。
不过关了灯,还听到对面在吵闹。
各玲不高兴,大骂了几句什么,无非是烂货、破鞋什么的。
三伯娘骂她,她说&ldo;二伯娘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rdo;
话音才落,便听到清脆的一声。不知道是东西砸了还是怎么的。
安静了一瞬间,便听到各玲嚎哭起来。喊着自己不活了。
三伯娘又骂了她一气,大伯娘下楼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伯娘才跟她一道走,走时摔了门,气恨恨的,不过各玲一直哭没有停。
苏世黎躺在床上,看着窗户里落进来的那一线光。静静地听着,突地无声露出一个笑容来。
四乐已经睡了。
麻姑还醒着。
苏世黎翻了个身,麻姑正担心地看着她。
她心里暖暖的,压低了声音,对麻姑说:&ldo;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小的时候,奶妈嘴碎。给我讲了个故事,说有个妇人带女儿改嫁,对方是个孤户,没有亲人,只有一个顶顽劣的儿子。妇人嫁过去没两年那男人就死了,只剩下儿子了,她对那儿子很不好,极尽打骂,不给饭吃。每天孩子嚎得人尽皆知,她也不知羞耻,不怕邻里闲言,照办不误。后来那儿子生病,她也不肯请大夫,只说没钱。后来孩子竟病死了。好好一个男儿呢,就快成年娶亲了。奶妈对这个妇人十分唾弃。骂她毒妇。说她会有报应的。可她呢,她吃得好,睡得好,有气就出,经营着男人留下的活计,做起屠户的营生,等女儿长大,还给女儿招了个外地的男人做上门女婿,不几年竟儿孙满堂,她可真畅快呀。别人背后骂她,她可听不见&rdo;
她说着笑&ldo;麻姑,你别看在背后人总是个个正义,但单单见了面,哪个都是笑吟吟叫她,让多送点搭头碎肉什么的,她也大方,给街坊十足的面子。或偶尔有人不识相,在她面前乱讲呢,她必然要拿刀追出几条街去,再也不送肉给这家了。后来,谁都不去惹她。只是在背后吃着妇人送的那一丁点肉,又常会骂几句这妇人一定会得报应之类。&rdo;
她说着便笑起来&ldo;人呀,是不是很有意思呢?我这些天,越想得明白,越觉得人之恶、蠢、贪如入髓顽疾,刮骨难去。&rdo;
她叹气扭头,柔声对一脸担忧的麻姑说&ldo;我今日想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受一星半点气。谁叫我难过,我就叫谁哭。谁叫我哭,我就要他死。你不要再担心我了。&rdo;
一个死字出口,叫她自己的心肝都颤了一颤。
可害怕下头,是叫她全身发抖的愉悦。光是想想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如果有一天跪下认错,哭着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就血液沸腾。
麻姑眼神更难过,比划着问她&ldo;主家明天去赵太太那里做甚么呢?&rdo;
苏世黎像孩子似的,与她说悄悄话&ldo;我要一样东西。&rdo;就算各玲不开口,她也会有法子去。
麻姑担心,摆手。
比划着劝她,即有钱能够立足,再想法子找点营生,或嫁个好人,日子只有好的,何必再去搅和这些事情呢。
苏世黎说&ldo;不行呀麻姑。不行呀。&rdo;她扭头看着窗户上那一点光。
她不甘心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在外地,时间不够稳定。楼下大红包,聊表欠意。
第24章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迟的话每天晚上十点之前更新。早的话下午五点之前。
第二天一大早,苏世黎便起来,她把各玲的衣裳拿出来认真挑。
米家大概是真的不成了,衣裳看着好,布料也不错,可绣工粗劣,认真看不得。上头嵌的珠子,也都是假的。这些东西,也就唬唬那些没甚见识的人,那些常穿常用好东西的人,一眼便要看出来的。
四乐便看不上,这些东西怎么好拿给主家穿?
不过她经了前一天,今日竟懂得进步,憋着憋着,绝不乱说话。到底这里喘气大声些外头都能听见呢。
麻姑也有哀容。
人啊,一朝败落,当头还没甚感觉,可缓过来看看住的,吃的,用的,穿的,心里便觉得凄凉起来,晓得以前的好日子是没有的。她自己难过,也怕主家感伤。
却不料苏世黎不以为然,反到安慰她们&ldo;在什么身份,便用什么东西,过什么日子。&rdo;以前她听父亲说过这样的道理,不过没有现在这样感同身受罢了。
她认真选了一件素些的来穿,坐下边让四乐帮着上妆,边挑简单的首饰来相配,罢了往镜子里瞧。
铜镜子不比琉璃镜照得清楚,人有些扭曲,又微微发黄,远看,像不知道什么妖怪,九曲八弯不成人形,走近些才慢慢清晰起来。她看着自己,不晓得自己算不算得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