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浦岛的虚实
4月中旬,h先生等三人乘坐的轮船平安抵达了横滨港。第二天,他们与前来迎接的人们一起参拜了皇宫。三位老人坐在落英如雪的樱花树下,回忆起这么多年的艰苦历程,真是泪如泉涌啊!第三天,他们各自登上了返回故乡的火车。
回到家乡后,h先生在亲戚、朋友、地方报社记者们的簇拥下,来到家乡的县政府。首先向县知事、县议长、地区议员等赠送了南美洲的土特产--每人一张鳄鱼皮。之后,他又来到会议室,将本县的海外移民情况一一作了介绍。当晚,应邀参加了特意为他举行的、令参加者大吃一惊的豪华宴会,回到家乡的第一天,一直热闹到深夜方才结束。
次日,地方报纸以《功成名就--今浦岛》为题,以三个段落的篇幅刊登了老人的生平事迹,很快他就美名远扬。哪怕是站在曾经养育过他的明治村庄的车站月台上,到处都能看到一张张崇拜之至和恋恋不舍的面孔。当天夜里,老人举行了答谢宴会,参加的有村子里的实力人士、自家的亲属、朋友、邻居等二百余人。宴会非常排场,光是一条大的加级鱼就价值数千日元,盒装食品也是几千日元一盒的。宴会通宵达旦,人们欢声笑语,一遍遍地为老人祝福。
第二天早晨,参观村小学,登上观礼台;然后,参加忆苦座谈会;最后,向村小学捐款一百万日元,作为学校各个教室添置电视机的资金,接受校长递交的感谢信。
实际上,关于h先生今天参观村小学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倾注了过多的感慨。事情是这样的:早在十年前,也就是他七十五岁的那年,h先生就曾经有过回乡探亲的计划。可是,他接到了弟弟的来信,得知同村有位也是移民秘鲁的先生前些日子回乡探亲了,给村小学捐赠了五十万日元。听到这个消息后,h先生含泪放弃了回国的年头。因为,在他的原计划里,本打算只给小学捐赠十万日元。h先生痛恨先生!但是,从此,并不服老的h先生拿出了年轻人的勇气,开始更加发奋地挣钱。h先生拿出了&ot;杀手锏&ot;,同时给村民文化活动中心、村里的神社(日本供奉神灵的庙宇)和村公所作了捐赠。并且,还在村里冷清、昏暗的道路两旁安装了明亮的日光灯。这样一来,村里人就都在谈论他和十年前回乡的先生,舆论一边倒地盛赞他的义举。h先生终于赢了!这场村上&ot;成功人士&ot;争夺战,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日本历史上的著名战役--川中岛决战。
第37节:第十节死去的名誉与活着的亡灵(4)
h先生在自己出生的村庄上住了三个月。在此期间,他给寄居的弟弟家盖了新房,安装了新的栅栏。最后还包租了一辆观光巴士,带上酒菜,领着相关人员游览县界境内的风景名胜,以此作为答谢告别宴会。
临行前,众多得到他恩惠的人们一直把他欢送到车站,依依惜别,祝愿他健康长寿。村长也手持感谢信跑了过来,中学生们也满怀敬仰之情,请他签名留念。
飞机从羽田机场起飞了。座位上,h先生带着完成了人生使命的踏实感和虚脱感,茫然地眺望着窗外。在晚霞的夕照里,他久久地凝视着这片今后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的祖国的土地……
究竟是为什么回日本的?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又是为了什么?尽管今天在阿根廷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并不了解日本,尽管还有再次迎接贫穷生活挑战的心理准备……
这就是一部日本人所敬仰的成功者的传记。
回不了祖国的人
那么,难以实现回国愿望的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那些人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完全没有经济能力,姑且不论。另外一部分人在经济上有些宽裕,但没有能力像前面那些回国探亲的同胞那样随意铺张。这些人由于顾及面子什么的,也就断绝了回国的念头。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件心情郁闷的事情。
为了排遣思乡的苦闷,他们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比如,利用当地的材料加工醋鱼饭团,做糯米团子,玩赏日本式的庭院,用废旧汽油桶改做日本式的澡盆等等。而对于老人们来说,最大乐趣恐怕就是去圣保罗旅游了。
&ot;还是得活下去啊,有时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村子里。&ot;
在他们生活的各个侧面,都能够体味到他们对不能回国探亲所表现出来的无可奈何。这些老人缓慢地蠕动着他们那饱经风霜的颧骨,啜吸着一百克鲁赛罗1一碗的葱丝清汤面,有时也喝一些加了粘糕的、特别甜的小豆汤……这些情形,已经成为圣保罗日本移民街上的一道风景了。
然而,在几十万横渡太平洋的日本移民中,我们谈论衣锦还乡的人,或者是日常生活还算宽裕的人,充其量不过是反映了日本移民生活的一半。
在南美洲,有些日本移民或因为顾及名誉含羞而死,或为了躲避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的同胞而忍受孤独……如此这般断送自己毫无价值的生命者,又何止几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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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克鲁赛罗:巴西的货币单位。
秘鲁的松川事件
a先生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他仪表堂堂,还能干些轻活,很难想象他是位七十高龄的老人。从十年前开始,他就在利马一个西班牙富豪家的别墅里当清洁工,并且在他家仓库旁边找了间一坪(大约为33平方米--译者注)大小的房间住了下来。